第10章 狼心狗肺（1/1）

赵芹是真心喜欢相公的，为了相公的脸面，每次家人过来探望的时候，还得帮忙遮掩几分，不让爹娘担心，粉饰太平，言笑晏晏，表示自己过得很好。

她总想着熬一熬便好，就像相公与她说的那般，待到相公高中后，她就可以苦尽甘来。

后来赵芹怀孕了，王家人好歹收敛了一些，再加上王海生疑是良心发现，转了性子，时不时会去帮忙抄写书信和对联，挣了几个钱，让她得以有喘息的机会。

后来虎子出生，赵芹的身子亏空得厉害，赵家人看到了，都以为怀了身子太过遭罪的缘故。

他们心疼女儿，总忍不住私底下贴补几分，好歹吃好些，免得将来遭罪，月子病没养好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赵芹没有和家人说的是，她只坐了五天不到的月子，就被婆婆喊起来干活了，日日话里话外挤兑她，乡下人哪有这般娇贵的，偏偏就她矜贵些，赵芹被说得没办法，再加上他们对待虎子的态度很是随意，就任由他在床脚哭泣都没人搭把手，她只好硬撑着起来。

公公婆婆年纪大，两个妹子又小，相公得念书复习功课，赵芹没有法子。

就这样，一年很快过去了。

一岁多的虎子现在慢慢学会了走路，也会抱着她的脑袋喊娘亲，让她的心得到慰藉，抚慰了她满是苦楚的心，想着再熬几年等虎子长大了就好些了吧。

有儿万事足，赵芹想得很简单，就这般继续下去也好，虎子遗传了她的好性子，很是乖巧，体贴娘亲。

天不遂人愿，往往事与愿违。

一日夜里，依照赵芹往日早早就歇息了。

偏生今晚肚子有些不舒服，就轻手轻脚地走去茅房一趟。

回来的时候，看见厅房里头透出微弱的烛光，摇摇晃晃，明明灭灭，不甚清晰，偶尔传来窃窃私语，赵芹本不想偷听，但是无意间听到自己的名字，鬼使神差地，忍不住走上前，附耳倾听。

却原来，王海生一直在准备今年的院试，他好高骛远，想着今年一定要通过考试，有一回他无意间听到两位学子在闲聊，说只需要一百两银子，就可以买到今年的卷子。

王海生本是将信将疑，奈何那二人信誓旦旦，说如假包换，他也就动了心思。

但是一百两的银钱，家中如何拿得出？

他没办法，只好找爹娘商议。

王父王母不做活多年，家里的三亩地早就卖给了别人，这钱早就花没有了。

他们思来想去，只能从赵芹那里还能够抠出来银钱，但是无论如何一百两怕是远远不够的，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嫌弃。

王海就提议，不如向赵家借上一借？

王父面露不屑，赵家那锯木头的能有几个钱，有这么一个脑子疯癫的小舅子，日子怕是不好过，指望不上他，不必白费心机了。王父幸灾乐祸极了。

听到他们诋毁自己的爹，赵芹死死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听到他们诋毁她，她不在意，可是当听到家人被他们这般说的时候，她压抑不住心底的难过，泪水不住地从指缝流下，浸湿了洗得发白的衣裳，被伤透了心。

她这些年一心为了这个家，辛苦操劳不说，没有一点对不住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她呢。

寒风萧瑟，屋子里头的谈话还在继续。

犹豫再三，王海生还是说出口了，“爹，我这倒是有一个法子，儿子曾打听过，十里之外的陈员外格外喜欢孩童，放言要收养一个粉雕玉琢的孩童作为养子，若是有意愿的人家，会奉上一百两的银钱作为酬谢！”

“这事情怕是有些难办啊。”王母插话，她并非是舍不得虎子这个孙子，这个孙子和她儿子长得一点儿也不像，跟他那闷葫芦的娘长得一样，跟他们还不亲，王母倒不是很稀罕，反倒有一些嫌弃。

王父应和：“是啊，赵芹倒是好说，但是她那个爹不是个好惹的，更别说她的那些亲戚。”

还是王海生有办法，他说：“芹娘性子单纯，到时候我们将虎子先抱走，唬她说虎子半夜自己走出去玩耍，被拐子抓走了，这不就事了了么？”

王父王母不住地点头，连连附和道：“也好，陈员外是个富贵人家，虎子给他做养子，进去就成了享福的少爷了，长大后还可以给我们几个银钱，当真是极好的。”畅想着美好的未来，他们一阵发笑，这笑声听在赵芹的耳朵里无端的诡异和止不住的恶心呕吐。

赵芹捂着嘴巴的手不由自主地掉落，瞳孔紧缩，面容惊恐，忍不住后退几步，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大家子竟然这般狠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赵芹曾在村边小河洗衣的时候，就听闻那些妇人在聊闲话，他们唏嘘不已，陈员外怕是有什么癖好，被送进陈员外家的孩童，多数活不过半个月，就成了一具遍体鳞伤的尸体，被送到乱葬岗埋了。

所以这一百两，买断的是一个孩童的性命，以及作为封口费。

若不是家中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哪个好人家会将自家的小孩送进去呢，世道艰难，多半是被逼的。

否则哪里有这般狠心的家人。

赵芹无论如何是没想到，日日夜夜面对的枕边人，干净的面皮底下竟藏着这等丧尽天良的嘴脸。

赵芹第一时间的想法就是保护好虎子。

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自己的家人。

她抹干眼泪，不敢声张，怕引起他们的注意力，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脚步，悄无声息地离去，回到房间的一瞬间就将已经睡下的虎子抱到胸口，竟然无端生出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赵芹没有时间伤心，她抱起儿子就悄悄往门口走去，手中开门的动作极为稳当，没有弄出丝毫的声响。

走出大门，她借着月色，有一种不管不顾的感觉，一直往娘家的方向狂奔，对于邻居家狗的吼叫声没有丝毫理会。

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拼命地跑！

别回头！

宛如背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其实差不多了。

王家这一大家子可不就像洪水猛兽么？

“禽兽啊禽兽！”赵母已经泪流满面，将女儿抱住，无比心疼女儿的遭遇，又有些恨铁不成钢，“芹姐儿你怎的不早些告诉爹娘，你受苦了啊！娘的女儿啊，老天爷不长眼啊，我这般好的女儿，你怎么舍得让她受到这般的欺负啊！”恨恨地点着女儿的脑门，心疼的情绪占了上风，又将女儿抱得紧紧。

赵父捶胸顿足，一向神采奕奕的眸子，如今变得黯淡不已，没了光彩，都怪他们识人不清，眼睛竟然跟瞎子似的，害了女儿一辈子！

赵沉亦是捏紧拳头，心中愤懑不已：“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赵沉早已经将赵家人认定为自己的家人，如今姐姐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一定不会让王海生好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