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章 饮酒(1/1)
待宋道隐走近了以后,祁楚双手作揖道:“在下豫州谢璟,今日特来拜会玄之兄。”
“谢璟,谢沅玉!”
宋道隐哈哈大笑,将胳膊搭在祁楚的肩膀上,说道:“真是想不到,你还真来了!”
他又看向谢婵:“这位姑娘是……”
“这是在下之妹,唤做阿婵。今日听闻在下要来拜访玄之兄,小妹她说什么也要跟来,实在是给玄之兄添麻烦了。”
祁楚如今假扮谢璟,连眼神都变得温和了起来,说话的腔调也很是儒雅谦逊,与谢璟那翩然君子的模样并无二致。
谢婵早在祁楚开口的那一刻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
她没想到祁楚竟然能将她兄长的一举一动学的如此到位,方才宋道隐搭他肩膀时,他甚至有些无奈又略带窘迫地笑了一下,恍惚间她还以为是兄长在她的面前。
“无妨!无妨!”
宋道隐松开祁楚,抬手将鬓边的迎春取下,然后轻轻地簪到谢婵的发髻上,而后满意地点点头。
“春华当配美人!”
谢婵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祁楚出声替她解围,他道:“玄之兄莫要取笑小妹了。”
“哈哈哈,令妹愿光临寒舍,实在是我之荣幸。”
宋道隐一边说,一边在院子里转悠,最终找到一把锄头,然后他举着锄头说:“道隐必将不辜负美人盛意。”
谢婵还在疑惑他要干什么,接着就见他用锄头在一处空地挖了起来。
没过多久他就挖出了一个小土坑,最后竟然挖出两个密封的酒坛。
他将锄头随意地碰到一旁,也顾不得浑身的泥土,两只胳膊一手抱一个坛子,来到了祁楚与谢婵面前。
“这是去年埋下的杏花酿,今日与谢姑娘品尝品尝。”
这两个酒坛子比谢婵的头都大上两圈!
谢婵正想着自己是怎么给了宋道隐一种她很能喝的错觉,结果后者就将这两坛酒递给了她。
她只犹豫了一秒,然后伸出胳膊接住了满是泥的两个大罐子。
好重……
谢婵被酒坛子压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然后祁楚就将这两个脏兮兮的罐子从她手中接过去了。
这下三人都是满身泥土了
但是宋道隐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他热情地勾搭着祁楚肩膀,带着后者往屋子里走去,一边走还不忘招呼谢婵。
“来来来,咱们三人今日要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谢婵连忙踏着小碎步追上去。
方才谢婵从窗子处往里望时就知道,宋道隐这屋子里几乎除了四面墙壁什么都没有。如今进到屋子里,她对家徒四壁这个词的体会则更深了一层。
宋道隐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三个马扎,然后又将睡觉的床板掀了,反过来放到屋内的一块扁平的石头上。
谢婵原本没懂他是要做什么,这下才知道他是将床板当桌子用。
“沅玉兄,今日多亏你来了,不然又没人陪我喝酒了!”
宋道隐让祁楚将酒坛子放到桌子上,然后他先用袖子擦了擦坛口的泥,接着就将两坛酒都打开了。
一股带着杏花清甜的酒香瞬间飘了满屋。
“来,阿婵姑娘,快尝尝!”
祁楚实在看不下去了,但碍于自己如今还是谢璟,他只能十分委婉地说道:“玄之兄若是想要饮酒,璟陪兄长饮便是,小妹不胜酒力,玄之兄还是莫要纵她饮酒了。”
“这可不行,你兄妹二人远道而来,我这寒酸地方也无招待贵客之物,若是连酒也不许人喝,传出去再让人笑我不知礼数。”
谢婵活了十九年,第一次知道‘礼数’是劝人喝酒的含义。
她怕这会儿扫了宋道隐的兴,后面使祁楚为难,于是道:“哥哥,我就喝一点,不能辜负了玄之兄长的好意。”
“阿婵姑娘说的极是,我宋道隐先饮一口!”
宋道隐对谢婵的话很是赞赏,他捧起一个大坛子仰头就饮。
谢婵看着桌子上也没有什么酒器,连个碗都没有,一时不知道要怎么下嘴。
难不成……
她也要学宋道隐捧着坛子喝?
这不喝吧,怕他不高兴,再不愿意去江陵,喝吧,这可怎么喝……
谢婵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豁出去了。
她用力地抱起另一个比她头还大的坛子,喝了一口。
“哈哈哈哈哈,谢姑娘好气魄!”宋道隐又对祁楚说道:“沅玉兄,你也喝啊!”
祁楚笑着婉拒道:“璟本也想同玄之共饮。然而小妹实在不胜酒力,璟可不能也醉了,不然再无人照看醉酒的小妹,玄之兄可自便。”
杏花酿非烈酒,没有辛辣之感,更多的是杏花清甜,所以谢婵即使从未饮过酒,此刻也还未醉。
她明白,祁楚虽然是这么对宋道隐说的,但他绝对是因为不想喝宋道隐喝过的那坛酒。
桌子上只有两个坛子,一个如今她捧着,另一个宋道隐方才就着坛口喝了一大口。
以祁楚的性子,方才能替她拿这两个脏罐子已经十分难得了,让他就着宋道隐喝过的坛子喝酒,必然是是万万不可能之事。
见祁楚不喝,宋道隐也只能招呼谢婵喝。
谢婵默默地捧起酒坛子,又费力地喝了一口。
就这样她一口接一口,也喝了不少的酒。
祁楚眼见谢婵就快要喝醉了,于是直接了当地切入正题,对宋道隐说道:“今日璟前来拜会,是有一事要玄之兄与相商,烦请玄之兄仔细思量。”
宋道隐呼噜呼噜地喝酒,并不理他。
祁楚心态也是很好,继续说道:“玄之兄旷达不羁,乃当世无双的风流之人,但璟知晓玄之兄志非山林,只是如今缺少施展抱负之机。”
宋道隐用衣袖擦了擦嘴上的酒水,然后双眼发光地盯着谢婵手中抱着的酒坛。
谢婵自然是不可能给他的,她将酒坛抱的又紧了一分。
这边祁楚还在说:“如今朝中奸臣当道,豫章王与孙氏勾结,篡权谋逆,陛下的处境,实在孤立无援,璟欲与玄之兄共振皇威,肃清君侧。”
祁楚说的大义凛然,就好像他当真是什么忠臣名士一般。
不过这番话也算是起了作用,宋道隐说道:“我可不愿意为陈氏当那拉磨的老驴,若是叫我来效忠陈氏皇帝的,还是请回罢!”
说罢他就将桌板掀了,铺在了床上,也不脱鞋,一个翻身躺了上去。
“快走罢!快走罢!”宋道隐催促道。
祁楚不为所动,一双眸子忽地沉了下来。
“既然玄之已经知晓了我非沅玉,为何现在才下逐客令?”
谢婵一脸地不知所以,宋道隐是什么时候看透了,她怎么不知道?
宋道隐将身子转过去面对着墙,用后背对着二人。
“若半年之前谢沅玉未曾来过,我倒说不定真被你唬住了,今日不过是看在谢姑娘的份上我才愿意同你说那么多。”
谢婵没想到半年之前她哥哥竟然来过此处。
“你快走罢,你这等为陈氏尽忠竭诚之人叫我看着心烦!”宋道隐十分不耐烦地说道。
祁楚并没有离开,而是反问躺在床板上的宋道隐:“纵使陈氏不值得,但百姓又何辜?”
“我当自己的乡野村夫就够了,管这天下人做何?”
“你如今这般潦倒沦落,实在是愧对你父。”
宋道隐明显不吃祁楚这一套,他嗤笑一声:“我父是我父,与我又有何干? 我只愿放歌醉酒——死便埋。”
祁楚见说不动他,只冷冷地抛下一句:“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你若真是那风流隐士,又怎会这般愤世嫉俗?”
说罢,他便与谢婵转身离开,临出门,他又道:“凡事须遵从本心。你心中所想,只有自己知晓,眼下便有你施展抱负之机,还望思虑周全。”
二人回到了马车上,谢婵才问出方才心中的疑问:“你什么时候知道他看出来你不是我兄长了?”
“就在他为你簪花之时。”
祁楚伸手将宋道隐簪在谢婵头上那朵迎春花拿了下来,随手丢到了车外。
“嗯?”谢婵不解。
“呵呵——”祁楚冷笑:“若真是沅玉带你来,他必然不会对你如此轻浮。”
谢婵如今心中的疑问越发地多,她又问:“他说我兄长半年之前来过徐州,我怎么未听使君说过?”
“应当是为了寻你。”
谢婵这下明白了。
她父对外说了她病故,所以她兄长只能悄悄寻找她,故此来了徐州也就没有惊动祁峤。至于去拜访宋道隐,怕应当也只是顺带之事。
而宋道隐之所以能认出她,估计是她兄长给他看过她的画像。
想到此处,谢婵问道:“你还未告诉我,阿兄与谁家定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