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龙背（1/1）

六人如期下山，皆轻装简行，按照清波掌教所绘的图不久就抵达了丹穴山的地界儿，来到了枫桥镇寻了一家客栈原地休息。虽说他们是修行中人，但到底是肉体凡胎，任谁也消受不了。

这家客栈看上去颇为精致壮观，算得上这方圆数十里内最好的，当然这当属松岐的眼光，说到底人家也是算是个富家公子，一般的装潢可入不了他的眼。

众人进去后松岐白花花的银子一掏，便要了六间上房，着实惊呆了众人下巴，利落干脆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以至于堂倌儿的脸上堆满了恭敬，一口一个公子，殷勤地满堂跑。

啧啧啧，东篱与风致对视一眼，都惊叹与这位紫衣贵公子的手比

想过他富贵，没想过他这么富贵。

姝藜心想：这得多少民脂民膏啊，怪不得天下读书人都要出仕，合着原有都在这儿了。

各自回到房间，阿泷拿起地图研究起了周边的情况，风致向店小二要了文房四宝，东篱依旧研究他带的那些书，辛川则搂着刀倒塌而眠，他对于这把刀喜爱非常，从不离身半刻，睡觉时必陪伴在侧。姝藜则难得的临于窗边打坐，松岐....呃.....不知去向。

傍晚时，走廊里传来了一阵聒噪，吵醒了正在熟睡的辛川，他的耳力要比正常人敏感许多。刚想上前查探一番，之间松岐的手已经搭上了姝藜房间的门。

松岐闻声转首，只见辛川已经已在倚在了门框上，双手抱于胸前，脸上颇有些玩笑的意味望着他。

“不是吧，我走路那么轻，这你都能听见？”

“辛川白了他一眼，随即转身将门重重关上，力道之大，让隔壁的风致拿着羊毫的手都为之一颤。

没等松岐再一次敲门，姝藜已经先踏一步打开了门，两只眼睛紧紧盯着他，脸上浮现了些许愠怒。

“你干嘛”

松岐满脸笑意，露出了两排明晃晃的白牙。

“无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天嘛”

姝藜见她没个正经的样子，便没什么好脾气

“滚”

下一瞬，门被重重关上，可怜的松岐隔着门缝儿碰了一鼻子灰。

隔壁的辛川听此，便无声的嗤笑一下，转头又回到榻上闭目养神去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用过早膳后便身去往丹穴山，按照阿泷的地图所示，山下应有一个小镇，带众人赶到时，不禁被眼前这番景象所惊叹。

目光所示之处，皆荒唐颓败，荒无人烟，倒塌的房屋，坍圮的土墙，时有乌鸦飞过，鸣声凄凉，尽现苍凉之态。寒风在空旷的村子里无情的掠过，吹着早已残破不堪的灯笼无端的乱晃着。

而反观丹穴山前，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可明明两地相距不远。

“事出反常必有妖，大家小心”阿泷紧握了握手中的罗盘。

正当众人思索时，辛川双眸紧闭，似乎是有所感知一般。

“后退！”

几乎是同一时刻，从地下破土而出数根枝条，将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姝藜等人鞭退好远，重重摔在了地上，甫一起身，又是二次攻击。

风致立刻吹起玄音笛稳住众人心神的同时，又在三尺之外筑起一道结界，给大家争取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但对方实在是强大，松岐挥着九节鞭并没有讨到半点儿好处，东篱与姝藜也各自吃力，，辛川亦不占上风，几人虽是一齐，但奈何枝条太多，实则自顾不暇，没多一会儿就败下阵来，就在众人被树枝缠的动弹不得之际，阿泷用意念逼出了苍梧枪，化解了此刻的危机，众人得以长舒一口气。

望着树枝回缩的方向，姝藜不禁皱了皱眉

“什么鬼东西，这么邪门儿？”

“是树妖”经过刚才一番打斗，东篱倒是要比她平静许多。

还没等想起源头来，只见那树妖却收了枝条，顷刻间变化为了人形。

“呦呵，还是只俊俏的妖呢”

该说不说，无论是志怪之书还是上古传说亦或是名人轶闻中对于妖怪的描述总是丑恶凶残之属，所以姝藜也会以为凡是妖者皆是青面獠牙之相。从没见过如此温润的模样，知道的是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下凡偷玩儿的仙君呢。

“小儿狂妄！”

但是说起话来又让姝藜对他有了改观。

“要想寻得你们想得之物，还须得问问我的意愿。”

“你又如何知晓我们心中所想”阿泷问道

“我守着这丹穴山的门户，自然知晓尔等为何而来”

“既然如此，烦请阁下让条路来，我们路过此地还需上山走一遭”

那妖漫不经心得冷哼一声，打量着这群于他而言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我修炼千年化为人形，区区而等，还不配向我发号施令！”

这话说的姝藜已经没有都少耐心可言。

“我说你这人....哦不....你这妖怎么一点道理不讲，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将我们打一顿，现在又阻止我们前行，你是不是平时吃人吃多了，把脑子吃的愚钝了？”

那树妖斜睨一眼，冷冷道

“你实在是狂妄之极！”

他活了上千年，实在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黄口小儿，要不是看见她脑袋顶儿上那些许灵光，他也犯不上为此大废口舌了。

“我年轻时比你现在还要狂上百倍，从未将那天地放在眼中，之只有一次，失手烧毁了天庭设于凡间的神坛，玉皇降下雷电，毁去我半生神力，于是作罢”

“狂丫头，我虽不杀你们，但是我不介意将你们禁锢此地，永生永世不得出此结界，从此只与山兽飞鸟为伴。”

“人妖殊途，妖害人，会在受天谴的”

“天谴？你说的我早就尝过了，你以为我还会怕？”

姝藜听此，胸口的起伏更加剧烈。

只有东篱，在一旁默默的思索些什么。

见她不答话，不禁无奈的叹了口气

“千百年了，世人眼中的偏见从来不曾有过改观，人有善恶之分，妖亦有好坏之别，你们没有弄明所以就断定我必定做那杀人吸血之恶，是否又有失偏颇?”

“何为人，又何为妖?出身并不是我们所能抉择之事，若有得选，只怕人人都想坐地成仙，不劳而获之流，难道不是人性的贪妄所属？所以你又是如何认定世上之人皆是良善所在？”

姝藜与松岐对视一眼，立刻没有之前的嚣张气焰，反而觉得这只妖说的还怪有些道理，至少他们此刻找不出反驳的例证来。

况且，他们误入他的领地事前也确实没有打过招呼，换位想想，若是松岐一声不吭地推开她四时芳华的院门偷酒喝，她也定然没有什么好脾气。不过这小子确实没有为此挨她的打，当然这是后话。

只是这也不能全怪他们，他们走之前清波只是给了图，在无言其他。

东篱在一旁沉思良久，脑子中忽然清明了。

“前辈莫要同我么玩笑了，您操控树妖攻击我们不过是您使的一个障眼法而已，若晚辈猜得不错，您的真身应是一条五爪玄螭。”

姝藜不仅回头望了他一眼，东篱的修为虽说不如她，但他无论何地都是一脸温和的模样，这份儿静气，是她所没有也不如的。

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呢，像她自己这种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儿的大概永远也没有那份儿儒雅风度的气质了，等回到玄门，她必得多去集典阁中待上一待。

姝藜心里暗暗道

只见他的眸中复又聚起了神

“你又如何知我？”

“晚辈不才，对于仙法灵术不甚精湛，唯对估计经书可动动脑子，方才忽而想起，丹穴山南有一座小山，名为龙背，欲进丹穴山者，必从此处过。那时老龙为救犯了错的小龙，为其承受了上天降下的惩罚，而后自毁于此。而您，年时当年那个闯祸的小龙，此山便为其父所化，所以你才会出现于此。”

龙背上上郁郁葱葱，龙背山下寸草不生，，只因当年雷劫所过之处树木凋敝，久无生机。而老龙王以其身化灵滋养了这一方土地。

提及老龙王，这只小龙的脸上浮现了几缕悲伤之色，但更多的是心底那份挥之不却的悔恨何愧疚，可无论是对是错，他都无法再同父亲诉说，只得默默的凝视着这种永远不会哗然的青山。

当他从回忆之中清醒过来时，眼睛一一扫过众人，老龙王为救他而死，子债父偿，换得了他留住了仙根，因而还有飞升的可能。他镇守一方水域同世间形形色色之人打过交道，也同妖魔做过周旋，因而对他她面前的这六个年轻人，他似乎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与预知到了以后的命数。

他抬头望了望天，嘴角出现了一抹无奈的笑容，往日种种暗示着他，天机不可泄露。

他的目光扫过姝藜之时，在这个与自己年少时同样轻狂张扬的丫头脸上，还是有过那么短暂的一刻停留。

“丫头，我年少时淘气闯祸令我永失至亲，如今你的脾气较我当初好不到哪里去，日后之行，望你九思”

言下之意很明显，对于此时姝藜来说，三思显然不能够。

他所能相告于后生者的只有这么多。

姝藜的脾气不好，九烟山上人尽皆知，连他师父清波都教化不了她，她这个人从来不听劝告，冲动倔强，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脾气。从前清波与阿泷多加规劝，也无济于事，丝毫不知收敛，怼起人来嘴上从来不留情面。

连辛川都说“好好的姑娘，可惜张了张嘴”

但是清波也说，她表面上疾言厉色，无情执拗，内心却最是良善不过。

他们皆知她最是刀子嘴豆腐心，只是这样的人，太容易吃亏。

但姝藜此时不过二八年华，正是恣意潇洒之时，所劝之言与她来说不过是对牛弹琴，丝毫不起作用。

此刻的她已经没有多少耐心可言。

“知晓了，所以这路你让是不让阿”

只见他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顷刻间化为了龙身飞到了天际。与此同时，林中树木也纷纷向两侧退去，让出了一条小道来。

六人定了定神互相看着彼此相继走了进去。穿过一片高大的梧桐林后，他们在一条河畔见到了传说中的凤凰鸟。

只见其有高达之态，足有三人之势，修翎长尾，有五色之彩，其身光华如赤，有从容自如之态。

“这便是凤凰鸟’阿泷说道

与此同时，姝藜手腕上的岁华手串也明亮了起来。

虽然菡萏之叶散落各地，但菡萏叶脉相生相引，当其他叶片出现之时，便会亮起荧光。

“岁华空冉冉，心曲且悠悠”

姝藜又想起了当日风致为这串手串取名字的场景，也不知道松岐那个混小子想明白了没有。

那是他们临行前在玄门中最后的欢愉，他们离开时，九烟山上的杏花开得正好。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众人随着岁华的指引不断前行，终在一片兰草皋地之中寻得一片叶。

姝藜伸出手去，那泛着银色光泽的叶子便顺着灵力落于手中隐匿于掌心之间。

众人皆松一口气，总算是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