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故人相逢却不识（1/1）

只一照面，解无忧便蹙起眉头。

心中莫名其妙地涌上来一丝奇异的情绪，好像有什么轻轻敲击着心脏。

他和那女子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一双灼灼桃花般的美目，说不上来的熟悉。

这是为何？

好像有一根一直紧绷着的丝线，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断开了，高悬的什么东西直直坠了下去。

解无忧确信，自己以往绝对没有见过这个女子，她和杭云铮生得也并不相像，那种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呢？

温玉汝的脚步只顿了一顿，便按捺住了眼底的激动，只把目光投向裴彦钧，仿佛没有注意到另外一个人似的。

“殿下，您今日连续忙了三个时辰了，还没有歇息，有什么万分紧急，必须即刻就处理的大事吗？”

裴彦钧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自从玉汝说要借着在京城外的这段时间给自己治病后，他就答应，一切听从她的安排，尽量把事情交给手底下的人，不尽皆亲力亲为。

结果今天一听说无忧子来了，便把答应她的话抛到了脑后，还让她直接跑到前堂抓人了。

只好拉着她的手，柔声道:“是我错了，我马上就歇。其实最麻烦的事情都已经交代了二哥和程府君来办了，我只是和这位大夫聊聊而已，并没有受累。”

解无忧望着这一对年轻夫妻在自己面前你侬我侬的模样，脸皮抽了抽。

他人还在呢？这俩人能不能关上房门亲热去？让他看着叫几个意思？

一口老牙酸了个半倒。

“这位就是知柳说的，那位解先生了吧？久仰大名。”温玉汝行了个晚辈的礼，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酸了眼眶。

师父，好久不见。

只是故人相逢，在另一个人眼里，却只是两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这人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大碍，让温玉汝偷偷松了口气。也对，她师父这种老狐狸，怎么可能真出什么事。

“你就是杭云铮的外孙女儿？”

解无忧对这个女娘倒是生出了好奇心，“你年纪轻轻，本事倒是不小，你的医术是师承何人？”

裴彦钧皱了皱眉头，将妻子挡在了身后，不悦道:“内子年轻面嫩，怕是不好回解先生的话。”

见世子接过话，温玉汝松了口气，正好不用绞尽脑汁编瞎话去圆了。“她在绝代神医的娘那里学医”的鬼话，骗骗不明就里的皇帝皇后也就得了，是绝对不可能骗得过师父的。

且不说他对外祖父的医术之道十分了解，也知道自己娘亲的真正水平，就自己这施针起手的姿势一出，他这种八百个心眼子的，就能看得出来，绝对不是杭氏一派的风格。

解无忧没把裴彦钧警告的眼神放在眼里，只是眯着眼打量了温玉汝一番。

“你给耶拿多下的那张方子，是你自己想的吗？”

“……是。”温玉汝只能这么说了。那张方子确实是自己在师父残方的基础上改良的，而且她在京城，除了宋之渠和竹茹，也没有其他来往密切的医者，不好瞎编。

“真是可惜了。”解无忧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可惜你已经有了师父。”

何等的美玉良才，况且看这小丫头诊脉拟方的路数，和自己的十分应和。

若是他早一点发现这么个奇才，说什么也得把人骗来当徒弟！

他想起了自己在坤离那里套来的消息。

杭家出事之后，这个丫头和她娘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和宁王世子的这门婚事，还是混账亲爹卖女，混账皇帝逼着冲喜而来。

她境况如此艰难，又是跟着不知道哪个误人子弟的庸才，还能学到如此的境地，要是他在这丫头还小的时候，就抓她来继承衣钵，现在她还得了？

亏死了！

杭云铮这个傻子，明珠美玉近在眼前，居然当那么多年的睁眼瞎！

他这句话里的含义太明显了。

温玉汝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他还是老样子，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一句话客气话也没有，神医的古怪脾气拿捏个十成十。

可在自己人面前，又温柔周到无比，一边嘴硬，一边给你把所有事考虑得四角齐全。既是严父，又是慈母。

前世，温玉汝第一次见到解无忧的时候，正是她心境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那一年。

祖母老太妃去世，王妃借着她和裴成蹊的事情发难，楚兰襟使出手段，让她被王府扫地出门。

没有了宁王府的护身符，温翩和沈韵儿便大了胆子，甚至心生歹毒，想害她的性命，夺取老太妃留给她的体力。

靠着聂姨娘和岐年他们母子，温玉汝才逃过一劫，好歹在裴成蹊的帮助下，逃离了京城这座牢笼。

离开的那天，她记得很清楚，是九月十二，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她最后回首，望了一眼京城高耸巍峨的城楼，只觉得压在心底快二十年的重负都如雪而消。

繁华的帝都并不是她的温柔乡，在这里的漫长岁月，除了娘亲在世的那几年以外，无一不充斥着各种痛苦不堪。

她摸了摸腰间上弄雪生前给她绣的最后一个香囊，捏了捏里面包着的，太妃给她的连理枝簪，心想:我会回来的。

总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大大方方地回来，不是以温氏女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王府的媳妇儿，而只是我自己。

她要重新研习医术，行医江湖，出仕太医署，重振杭氏门楣。

温玉汝从容转身离去，再无留恋。

那之后，她先拿出了点银钱，一边在京城附近的灵州找了间医馆做药童，一边继续研读各种医书，观察问诊的病人们的情况，自己在心里试着拟方。

明明睡得是最普通简陋的屋舍，穿的是寻常妇人的布衣，周围还有许多见她年轻寡居，独身在外，投过来的异样目光，每天比在王府里还要辛苦，累得腰酸背疼，温玉汝却觉得甘之如饴。

每一天都充实无比，每一天她都是在为自己而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直到第二年，她遇上了解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