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离去（1/1）
临水观，丹房里。
“咔嚓~”
何云望着眼前出现裂缝的丹炉，微叹了一口气。这下这炉药草又白炼了，这都是他烧炸的第十七个丹炉了，这临水观中的丹炉几乎都要被他毁个精光了。
何云最终还是让黑甲大汉把那些草药送到了这里，而不是悦来客栈。原因无他，在炼制青灵丹之前，需要对这些草药进行“文火化精”的操作，这一步是为了把草药里的精华部分给提取出来，同时去除掉一些里面的一些不常用的部分。等到把精华部分取出来之后，再根据要炼制的丹药进行下一步处理。
这一步文火化精最重要的就是要使用文火慢熬，把草药里的精华给逼出来，而这正好是何云擅长的。早在数月前，他就已经帮临水观处理了不知多少草药，现在处理起这简单的几箱药材对他来说就是轻车熟路。唯一有些麻烦的是掌控火力，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次要处理的药材质量特别高的原因，何云发现如果还是用自己数月前炼药时的火力，几乎要花费上一整天才能处理掉一株药材，等到自己把这一箱子药材处理完，没几个月的功夫是绝无可能的。
发现这一点的何云足足想了好几天，这才想出这么一种折中的方法出来，即倚仗着自己炼药经验丰富、在洞察术的辅助下对炉火掌控能力好的优势，把炉火烧得比原来旺上好几倍，同时再在生火时添加那么一点自己的火属性法力，这样做的好处就是炉下火焰的强度会比原先高出不知多少。
然而凡事有利也有弊，在这种情况下何云对炉火的掌控能力会下降一些，这是因为虽然何云往火焰中注入了一点自己的法力，但是这一点法力只是起到增幅的作用，真正发力炼药的还是原本燃烧的火焰。这就导致了在炼药的时候何云既要注意小心翼翼地维持往炉子底部注入法力，又要时刻关注炉底火焰变化的情况并且控制炉中的药液翻动，还要根据火焰的强弱调整自己注入法力的速度。饶是何云对法力的控制已经到了一个比较精微的地步，在这种需要一心三用的情况下也是在一开始连连出错，而只要一出错，整炉的药液基本上就彻底报废了。
不过幸好在精神力和洞察术，以及后来修炼成的天眼术的辅助下，在报废了两炉草药之后，何云很快就找到了节奏并且进入了状态。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是何云始料未及的，因为炉火的强度太大，何云面前的石头丹炉在炼完两三炉药液后，基本上就会“啪”的一声直接裂开，连带着炉中的药液都会直接报废掉。就算是观中最上乘的那一批刚玉丹炉，最多也只能撑个五六轮的火焰灼烧，随后就会当场炸开。要知道，像这种刚玉丹炉已经是临水观中最好也是最能耐得住火焰灼烧的丹炉了，而像那些大殿中的紫铜丹炉和铸铁丹炉倒是耐烧，但这些都是些一烧就变得滚烫的东西，用这种东西根本不能控制火焰的力度，只能拿来当烧香盛灰。
事情到了这一步，何云也没有什么办法了。要让他花上几个月去准备这些东西是绝对不可能的，到时候恐怕黑甲大汉那一批人早就带着东动身离开了，自己总不能让他们还守着那一堆蛇肉在这里等着自己吧。如果自己到时候没能和他们一起去，届时无人给自己引荐一下，恐怕去见那位国师的时候就得有些尴尬了。
考虑到这一点，何云才选择了这种比较奢侈的方式，虽然会浪费一些药液，但炸一炉也就浪费个六七株草药的量。即便是这样，那些炼废了的药液何云也没有直接丢弃，而是找了一些小瓶子分别装了起来，打算以后再研究研究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用处。
在这样昼夜不息的劳作之下，只是花了几天的时间，何云就把那些上百年的草药熬炼好了。再次走出丹房的时候，何云虽然显得有些萎靡，但身后却多出了三五个足有小臂粗细的竹筒，封口的地方还能隐约看到一些玉质的光泽。而在他身后的丹房里，一堆破损的丹炉堆得如同小山一般，也不知那位观主出关之后看到如此情景会作何想法。
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何云把那些装有各种药液的竹筒捆成一束，随即就提着这些东西有些晃晃悠悠地朝着山下走去。他已经等不及要回到客栈美美地睡上一觉了，虽然打坐冥想也能弥补他此时的精神疲倦，但何云还是习惯在完成一个辛苦的任务后好好睡上一觉、吃点东西，这样可以让他放松下来。
而在山脚的位置，一辆马车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
再次醒来的时候，何云只觉得是艳阳高照的天气。朝着屋里的云漏望了一眼，何云这才发现现在居然是正晌午的时候，而从自己炼药下山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天半的时间了。
自己这一睡，居然足足睡了一天一夜还不止吗！
何云暗自感叹了一下，随即活动了一下手脚。睡了这么长时间，他感觉自己的四肢都有些软麻无力了。在屋里使劲伸了个懒腰，何云全身上下的骨节都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啊……快活！”
何云活动了一下身体，随即来到木桌前，检查了一下自己包裹中的东西，同时从中抽出了一本蓝皮小册子，上面赫然写着“迷踪步法”四个小字，这正是那日从黑甲大汉那里讨要的步法。何云摊开册子，大致浏览了一遍。
这门步法倒是没有什么难以修炼的地方，在世俗武学中虽然比不得那些名震江湖的神功，但也算是上乘步法了。这门步法最讲究的是在一个小范围里面辗转腾挪、变换身形，对于长时间的逃命却不是十分擅长。即便如此，何云也决定先把这门步法弄懂了再说，毕竟自己现在虽然有一些杀伤力十足的法术，但对于身法和逃命之术却还尚有欠缺。
至于用来保命的防御性手段……
何云有些无奈地摸了摸胸口，那里有自己从那巨蟒角鳞附近筛选出来了几处质量极好的鳞片。目前自己着实是没有什么防御性手段，虽然从巨蟒身上剥下来一些上好的蛇皮和蛇鳞，但何云压根不知道怎么这些东西变成像样的防具，只好随便用法力洗炼了一下就放在了贴身的衣服里。这些鳞片虽然比一些精钢的防具还要坚固，但以他的精神力也只能控制个十来片，再多就会影响到法术释放和其他东西都控制了，而光是这么点鳞片根本没法覆盖住全身。
在这种情况下，学会一种比较不错的身法来让自己躲过敌人的攻击就显得至关重要了。何云自信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素质，学会这门步法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正在思索间，何云就听到了门外传来一声询问：“客官？”
何云抬起头望向门外：“谁？”
“这里有一份客人的书信，是一位穿黑甲的将军送过来的。”
何云闻言收起了秘籍，随后起身打开房门，看见掌柜的正拿着一封信站在门口候着自己。见到何云出来，掌柜的连忙上前将信件递到了何云面前，随后便转身下楼去了。
“三日后？”
何云看着书信中的内容，不由得有些感慨，看来自己三天之后就要离开这里了。然而在这之前，何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再次回到稻叶村去看望一下他的父母亲人。虽然已经和临水城城主交待过，让对方在自己离开后对自己的亲人多加照顾，并且还放出话来自己以后会不定期回来探望，但何云此次一离去，就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到此地了。如果不在临走之前再看一眼二老和兄弟，何云是绝对没法安心离开的。
想着想着，何云的眼前开始不断闪过小时候在稻叶村生活的往事和来临水城讨生活前在双亲膝下承欢的情景，一时间他竟直接陷入了悠长的回忆中……
……
稻叶村村口停着一辆马车，车夫则是靠在车厢是打起了瞌睡，看起来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而离马车不远处，一个身影正在村口大树地下，对着树干一动不动地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人正是何云。按何云在好几年前的设想，他应该直接进入到村中面见自己的父母，和他们二老好好夸耀一番自己在临水城中做出的功绩和拥有的地位，然而因为长时间的不联系，何云感到和自己的家人越来越疏远，最终还是选择只是站在没人注意的角落远远观望一眼就好。然而不知怎么的，等到他真的来到自己记忆深处的地方时，他反而有些不敢进去了。
这里真的是稻叶村吗？感觉好陌生啊……
何云脑海中一下子涌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明明这里的一切都和自己离开时差不多，并没有多大变化的，眼前的大榕树也没见到变粗多少，村口的石井还是和自己离开时一样布满了青苔。可是为什么自己有一种这么强烈的感觉，仿佛自己只是个外人，和这个村子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何云的脚步有些迟疑，甚至还往后倒退了几步。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咬咬牙地向村中走去。即使是这样，何云在进村时也可以避免了自己和村中其他人的碰面，仿佛自己有些害怕被村中的其他人看见一般。
“呼……”
何云轻喘了一口气，即使自己只记得好几年前村中人的大致作息规律，何云也凭借着自己的记忆成功避开了和村民的相遇，仿佛这么些年来村子里没有发生丝毫变化一般。这本来是遂了何云的心意的，然而一想到这里，何云心中仿佛涌上来一股悲戚感。然而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就被前方传过来的一阵吆喝声打断了。
何云面色一变，两个窜动之下就躲到了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里。明明只要施展了洞察术就能大概了解前面是什么情况，但何云仿佛把自己学会的法术全部遗忘了一般，只是在阴暗的角落里不断小心地向前行进，并且一个劲地伸着头向前方望去。
绕过了一个土墙，何云终于看到吆喝声的来源：正是自己的老家。只见十来个大小伙子正在哼哧哼哧地搬着数个巨大的箱子，而不远处的自己家门口则是摆了数十张桌子，看起来正在举行什么宴会。
何云有些激动地上前几步，随即又迟疑地退回了阴影里，只是让自己离自己家更近了一点，同时仔细辨认着宴会上入座的人物。
“何老哥真是好福气啊！”
一个粗大的嗓门传进了何云的耳朵，何云神色一动，这不正是这稻叶村的村长吗！听得真切的何云转眼向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一个颇为壮实的中年男子正和一个酸儒样式的老头一起向着两个有些苍老的身影敬酒，那壮实的男子正是何云记忆中的稻叶村村长。而那两道身影，不是自己的父母还能是谁！
“也是托了老二的福，我们一家子才能得到城主大人的赏识，就连两个犬子都有幸进了城主府和县衙当差，只是可怜老二了。”两道苍老身影中，一个中年男子样式的人站起来对着村长和酸儒老头回敬了一杯酒，而另一个身影听到男子的回话则是有些黯然地叹了一口气。村长闻言也是叹了一口气道：“二黑那娃子我是喜欢的很，这事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何云转到了一个更有利于自己偷窥的位置，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父母的容貌。只见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离家前相比显得沧桑了许多，本来只是有些泛灰的头发已经变成彻底的银灰色了，而脸上也多出了好几处皱纹。而母亲本来壮硕的身材也变得有些臃肿起来，腰背也有些微微地驼了下去。
何云看到清楚了父母的容貌，眼眶不由得一酸。
“小云是有些可惜了，”一旁的酸儒老头也是感慨了一声，“但是也算是给你们何家搏出了一个前程。如今你们何家如此兴旺，甚至都搬到城里去了，如果他泉下有知，想来也能安心闭目了。”
何云这才发现这人竟然就是教自己认字的朱先生，不知怎么回事，这才没到十年，朱先生竟然已经老成了这副样子了？
看到这里，何云又四处望了一眼，这才发现原来一直和村长、朱先生一起露面的王神婆居然没有参加这次宴席？
何云还记得自己临走的时候王神婆就已经老得不行，想来现在早就驾鹤西去了吧！想到这里，何云脸上又流过了一丝黯然。
“就是就是，咱们还是要往前看，听说你们家老三在城里受到了师爷的赏识？”一道声音很快就打断了朱先生的安慰，同时也打断了何云的回忆。而随着这道声音的传出，自己父母那一桌上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
“那你们老大是不是不打算经营原来的营生了？你们那几块地要是不种，不如租给我种吧！”
“凭什么给你，我大小也算是何家的一门远房亲戚，我这边还没说话呢！”
“对了，你们家老幺上学了吧，要我说不如把她送到城主府上，让他跟城主他老人家的小儿子多处一处，说不定你们家就能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攀上城主家的高枝呢！”
何云默然地听着酒桌上的言语，一时间心中有百千种滋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又看了好一会，何云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向着周围搜寻了几眼，这才发现自己小弟正拉着一个十来岁的冒着鼻涕泡的小女孩在另一个桌子上向着周围的人炫耀着什么，而自己的大哥则是在其他处和一个穿着锦袍的圆脸商人不断地攀谈着什么。
那个流鼻涕的小女孩紧紧跟着自己的小弟，不肯离开半步。
这应该就是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妹了吧，何云心里这样想着。也不知道自己来开这些年，自己的大哥和小弟过得怎么样，他们在临水城应该也是初来乍到，回想自己第一次进城那样不习惯吗？
何云正在胡思乱想着，却突然听见宴席上传来一声“好”的喝彩声。抬头一看，只见自己的父母正站起身来举着酒杯，对着在座之人说些什么。何云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己父亲脸色洋溢着掩盖不住的自得之色，而母亲也是面露笑意，这种笑意仿佛来源于发自内心的快活，自己小时候在稻叶村也没见到自己父母脸色露出这种表情多少次。
站在阴影中的何云用力睁大了眼睛，同时吸了吸鼻子，扶着土墙后退了几步，然后对着自己父母的方向“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用力地磕了几个响头。
做完这一切后，何云起身，随后头也不回地向着村外大步走去。
从自己在临水城中口中得知了“修仙者”的消息后，何云就已经知道自己将来要走什么路了，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未来的他可能会因此而一步登天，也可能会直接丧命，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后悔自己此时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