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生不如不初见（1/1）
阴山圣五世，十四年冬，圣道部。
今年的大雪似乎格外的冰冷，即便是生民体质皆体壮如牛的阴山，国内也处处可见冻毙于荒野的尸身。
刚刚在束发一战中豪夺“三才榜”状元的李释之决意只身前往阴山试剑，众所周知阴山高手如过江之鲫多如牛毛，不过由于与世俗不容常被排挤在外。
不过这世俗指斥的原由，李释之却颇不以为然，阴山，或者如他们自身自称的那样，圣朝，倍受指斥的原因全就靠着一道功法：
阴山功！
这门功法想要练成，必须男子加冠女子桃李之前。不过练成之后有不利有二倍受指斥，无论男女，必会断子绝孙，此乃其一；寿命折半，修至武绝的武道巅峰境界，也只有古稀之年的寿数，常人甚至难到不惑，此乃其二。
就凭这区区两点，断子绝孙害人寿数。中原七国，甚至于海国渡航，草原百漠，都对阴山颇有微词，甚至阴山圣朝俨然到了伤天害理天理难容的地步。
不过小剑仙李释之内心隐隐却对于阴山颇为支持，世道大乱，武道昌盛，若按照世俗常理修习，所谓的“资质”和“根骨”不知道将多少人挡在了门外。
习武之人杀伐自由，孔武有力。不能习武之人就如同蝼蚁一样低贱，在武者面前就是低头哈腰奴颜婢膝的存在，战场之上，就好像命如草芥一样的刍狗！
想要出头，千难万难，且不见，百漠之中多少手无寸铁的孱弱百姓被称为双足羊。
此时如果用“永绝子嗣”“寿数减半”的方式，换取一身直通武绝的习武可能，甚至是同等修为还要胜过世俗功法的机会，试问这难道算害人么？
李释之的双手渐渐攥紧，随后又无力地放开。说白了，还是这天杀的乱世，害的百姓只能如此，如若乱世终结，黔首何至于此！
然而他只是个小小的剑仙，他什么也保护不了，此时李释之对自己的称号无比地鄙夷。
衣角的拽动拉扯回来了李释之飘散到天边的思绪，低头一看，是一个矮矮小小的黑瘦乞丐，那一双扑棱扑棱的大眼睛中冒着渴望与祈求，哆嗦的牙关足可见小乞丐已经饿了很久的肚子。
李释之于心不忍，但他知道在如此时节如此地段决不能就地布施，不过他很快想到了办法。
四下望望无人，李释之拉着小乞丐飞奔到一个小小的胡同里，然后用背堵着胡同口，趁外人难以察觉悄悄往小乞丐怀里塞了三四张自己随身带着的干饼子。
李释之没注意到的是，小乞丐脸上的嫣红和眼睑的羞涩一闪而过，不过却没有什么恼怒的意思。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不过李释之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在他眼中不值一文的几张干饼，竟然能为小乞丐带来了一众祸事，他更想不到，命运齿轮的转动就此开始。
……
圣道部不愧为阴山第一道部，部首张同和在大宗师中的实力也绝对是遥遥领先的。不过，张公还是留手了，不然这一刀绝对能增加一条刀下亡魂！
以初入宗师实力硬接了成名大宗师一刀的李释之心想，张同和作为阴山一行的第五个试剑人，已经是他所能挑战的极限了。那一刀的风采似乎都有了一种吞吐日月的气息。
忽然，不远处的打斗声吸引了李释之的注意。不过与其说是打斗，不如说是殴打，因为是一群人对着一个人拳打脚踢，周遭的人见到，也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地赶紧走开。
不过李释之乃修剑之人，最讲究的就是念头通达，这种欺软怕硬巧取豪夺的行为他最看不得。
毕竟年轻气盛，侠字当头，这闲事他还真就要管管，只见李释之手中的名剑青鸾甚至都无需出鞘，只是用手指轻轻一弹，一声带着内息的龙吟凤鸣之声就就已经将众地痞无赖弹开。
“点子硬，快跑！”
领头的流氓一见不对劲，呼啸招呼一声就急忙逃窜，这群乌合之众见老大都跑地没了踪影，自然也树倒猢狲散了。
李释之大跨一步上前拉起来倒在地上的乞丐，不过拽起来一看却愣住了，这乞丐不就是前日帮助的那个乞丐么！
看着乞丐手里死死护着的干饼，什么也不必说向，李释之就全明白了，不过他心里堵得慌，胸口也闷闷的，很是难受。
此时的小乞丐却不顾身上的疼痛，只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李释之和他腰间的剑，眼里的崇拜和难以置信几乎就要溢出来了，显然从未见过弹一弹就能将人震退这种匪夷所思之事。
李释之笑了笑，忽然想起来师父常常念叨在嘴边的一句话：
教学相长也。
于是李释之阴差阳错地问出一句话来：
“怎么样，想学么？”
说完李释之便后悔了，他本来想要以阴山为起点拜会民间隐士山中高手的，这么一插，恐怕教完小乞丐也就该向剑冢回了。
不过眼瞧着小乞丐希冀的眼神和拼命狂点的头，李释之无情的话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
“师父师父，灵越还是学不会，怎么办啊？”
清冷的声音伴随着类似撒娇的语气传来，一位剑眉星目的英武女子似乎很着急，埋怨着自己的愚笨。
李释之暗暗叹了一声，自己真是蠢到家了，匆忙之下没有探明就收下徒弟，结果现在徒弟从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摇身一变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这事他也哭笑不得。
他该走了，在这阴山已经呆了将近一年，剑冢那边师父也开始催归了，虽然很不舍，但和这个在外面认的便宜徒弟也要分别了。
“灵越，我要走了。”
慕容灵越一怔，手一抖，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随后慢慢低下头来，但却不是去捡剑，脸上的表情谁也看不出来：
“师父，能不离开灵儿么？”
“灵儿，师父也还有着自己的成长和使命，不能永远陪着你，灵儿你也要知道，除了你自己没人能与你相伴一生，我们都是有自己的路要走的……”
李释之的长篇大论慕容灵越已经听不到了，她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长剑，双眼也逐渐变得猩红如血，大滴大滴的泪水掉落在地上。
“那师父，我再练习一次你教的剑法吧……”
看着慕容灵越眼里的哀求，李释之没有说话，但他内心并不看好。慕容灵越的根骨不好练不出内息和暗劲，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她的悟性同样不佳，这不会那不行的漏洞百出。
以至于最后李释之干脆将自己全部所学都一股脑地展示给了慕容灵越，其中甚至包括难度技巧最大的青鸾剑法。
慕容灵越面无表情的刺出第一剑，虽然还是毫不意外的没有气机波动，但剑却落得极稳。
李释之眼前一亮，心中暗暗开始期待起来。
随后，慕容灵越的手中长剑似乎具有了灵性一样，配合着慕容灵越运转自如，一个个剑花被她巧妙地挽出。
剑运到高潮时，慕容灵越一个滑铲，随后仅凭一只脚脚尖轻轻点地，整个人就飞身而起，在空中猛地转了一圈。而后几乎直上直下地将剑劈在了地上。
整个人全部压倒在剑尖之上，却不见剑尖的变形，足见这一招“白虹贯日”的巧妙。
“好！好啊！哈哈哈！”
李释之由衷地感到高兴，毕竟是自己的徒弟，自己的徒弟这么杰出肯定值得高兴啊。
“灵儿，你这么有天赋为何藏着掖着啊？还装作愚笨的样子……不过你厉害，师父我肯定也高兴啊！”
慕容灵越猛地昂起头，眸子中竟然透露出了癫狂和扭曲：
“坏师父！坏师父！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随后就好像赌气似的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李释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一向并不是什么心细如发之人，慕容灵越的这一套反常表现落在他眼里也就是耍小孩子心性罢了，也没放在心上。
“灵儿，既然如此，咱们以后就都是习武之人啦，习武之人有缘千里也能相见，师父这就走啦！”
等了半天，也不见慕容灵越回头，李释之叹了口气没有计较，只好自己转过身去，决然而行。
慕容灵越等阿等，等了很久，再也没有等到那个人像往常一样说着要走骗自己转身然后猛地抱起自己，逗得自己哈哈大笑。
这一次，她没有再转身，或许不面对，就永远不是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