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界（三）（1/1）

华章已经记不得自己当了多少年的判官了，他如同旁观者审判着他人的生平事迹，却没有自己的人生故事，所以他第一次打破了地府的规矩，任由轮回错乱，地府哀鸿遍野。

再然后，他就遇见了羲璟。羲璟说，他需要一个学识渊博的教书先生，家里有个小朋友正待启蒙，启蒙先生于他也是一个新生活，所以他欣然接受了。

他以待罪之身教了小姑娘数年，看着小姑娘从那么小一个慢慢长大，如同一个父亲看着女儿一样。从那一刻起，华章的欲望便只有一个，真正的陪着小姑娘守着小姑娘。

欲望捂着腹部却不能阻止腹部一点点滴落的鲜血，弑神刀本就是每一个神明的克星：“你们，明明有欲望啊···”

欲望其实不明白，他从这两个人身上感受到了清晰且强烈的欲望，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两个人能摆脱他的控制完全脱离他的操纵，毕竟就算是时空镜，他都可以驱使甚至利用。

容彦将彻底碎裂的镜子砸在地上，羲璟动作迅速，上前将时空镜的力量一点点收回，随手拿起一块时空镜的碎片把玩：“你能利用时空镜，是因为我的力量驱生了他的野心，他以为只要吸收了我的力量就能成为真正的时空。”

“可我们的念头，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保护妤妤而已。”华章挡在戚妤身前，无论是他还是容彦，他们每一个都是从刀山火海之中闯杀过来，为的不过是回到小姑娘身边。他们没有野心，没有利益，反而让欲望一时间失去了完全的操控力。

欲望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控制不住半跪下一只腿，那双素来漂亮分明的眼睛死死盯着被人保护着的戚妤，嗬嗬笑了两声：“那就，一起死吧。”

上方的鬼藤一瞬间暴长开，一根藤蔓缠上欲望随后将欲望完完全全笼罩在藤蔓之中，紫色的花一时间绽放满整个藤蔓。戚妤抬头看了眼泛着幽异紫光的藤蔓，随后看向藤蔓之中的欲望，声音轻软极了：“啊，忘了告诉你了，我也是劣果。”

整个大殿完全笼罩在紫色神力之下，羲璟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直直压在了自己的身上，神力几乎在一瞬间被压缩到了极致，华章和容彦更是连动弹都无力动弹，一个神以献祭自己换来了最大限度的力量。

戚妤站在紫光之中，微微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长剑，比起另外三人，她反而成了这个家里最轻松的一个人，声音很轻又很远：“规则，破裂。”

藤蔓从边缘开始一点点裂开，无数以神力凝成的箭雨从高空垂直落下，戚妤长剑飞舞将箭雨打偏，这个家果然没了她不行。

失去了对敌和行动力，容彦骂骂咧咧拉着华章小幅度的避让开落下的弓箭，那一头羲璟的力量虽然被压制，但却没有被限制自由。一时间，大堂里三个人手忙脚乱上蹿下跳，唯有戚妤安安稳稳看着裂缝一点点往上爬。

直到，完全露出被藤蔓包裹着的欲望。

欲望此刻早已没了初见时的风度和优雅，脸色苍白极了，他迷茫的望着戚妤，声音里透露出一股将散未散的虚无感：“你，为什么，可以反抗？”

在他的打算里，无论是法则还是时空都会因为他自杀性的行为被压制住神力，到时候这四个人不过是待宰的羔羊，随时可以与他同归于尽。

可是戚妤却硬生生走出了另一条路，羲璟等人身上有伤，却也不多，甚至不如被华章背刺了一下的欲望。

“我说了，你是劣果，我也是劣果，我们的力量从一开始就是相斥的。”戚妤抬眼看着欲望，许久，松开手，长剑从她手心消散，不用她再多做什么，欲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欲望歪了歪头，如当初一样眼神里干净清澈极了：“你是，劣果？”

“我是，所以，从来没有任何一条规则说，劣果一定要转变自己。”戚妤上前几步，伸手温暖的金光溢出萦绕在欲望身侧：“你掌管欲望，却也被欲望所控。”

欲望下意识想要亲近这团金光，却又在瞬间停了下来，目光有点茫然，他和戚妤久久对视着，猛然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轻笑一声，笑容干净而又清朗：“是啊，是我错了。”

欲望是在所有人面前消失的，几乎在欲望消散的同时，鬼藤也消失的干干净净，阳光穿过殿堂上的玻璃窗洒下，温暖漂亮。

“他就这么放弃了？”容彦挠了挠头上前，有些不明所以，这一战比他们想象之中轻松太多了。

华章却明白了，伸手推了推眼镜抹开脸上沾染上的血污回答：“他只是想明白了而已，神被自己操纵的力量驱使，自己也不过是傀儡罢了。”

“那他之后会怎么样？”容彦撇了撇嘴，窜回华章身边看着戚妤问道。

这一次是羲璟来回答的，白金色的长袍已经被弄脏了边角，却使得这位主神更加风姿卓然：“每一位消散的神最后都会回到众神之树，重新结下新的果实。”

神并非永生，他们也会消散重新结果，众神之树是他们的诞生，亦是他们的故里。

“终于，结束了。”戚妤长长吐了口气，身子一软下意识往后倒去，华章和容彦同时一惊快步上前想要抱住戚妤，终究是羲璟速度更快一步，将自己的小公主抱回了怀里。

脱力感蔓延在戚妤全身，她到底是撒了谎，即便她和欲望同为劣果，但是想要硬抗住欲望同归于尽的神力亦是困难，她几乎是调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来抗衡，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妹妹！没事儿吧！”容彦探出脑袋，紧张兮兮看着戚妤，就如戚妤年幼时一样，漂亮的小女儿不小心摔了跤，小白狗焦急得围着她转圈。

戚妤微微抬了抬手，摸了摸容彦的脑袋，随后看向华章弯了弯眉眼：“绒绒，画画，欢迎回家。”

容彦和华章都是一愣，真正的归属感直到这一刻才袭上心头。

他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