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枯守（沈临川番外）（1/1）

沈临川出狱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当初他清醒后自愿配合警方，坦白了自己的所有罪行，替母亲安排好一切后，毅然决然地踏入了监狱。

其实沈临川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当时拦下车子时陆海棠的那个眼神在他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让他觉得……也许这样，可以赎一点罪孽。他不奢求原谅，也不需要原谅，但是他就是……想这么做，让自己看起来，还有一点可取之处……

沈临川走出监狱大门，鬼使神差地去了江边，这里是他听说的陆海棠向谢衍告白的地方。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整座城市都很热闹，到处是开心奔跑的小孩子。

沈临川像个突然闯入的异类，和这样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他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局促。

有什么小小一团东西撞上了他的腿，他低头一看，几乎是一眼就愣住了。

她和心底的那个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想认不出来都难。

小眠眠难过地看着掉在地上的雪糕，委屈得都快掉眼泪了，“我的雪糕……”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爸爸妈妈和哥哥好不容易才允许她多吃一个的，可她才吃了一口就这样没了。

小眠眠委屈巴巴地抬起头看面前的怪叔叔，很希望他能带自己再去买一个，毕竟她真的很喜欢雪糕。

沈临川看着这个小女孩，他蹲下身仔细地看她，好像要在她身上寻找什么一样，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眠眠本来还在为雪糕伤心，但是看见叔叔一副快哭了的样子，立刻化身小天使，奶声奶气道：“叔叔，我叫陆星眠。”

看怪叔叔还是愣愣的，她抬手拍了拍沈临川的肩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安慰他：“叔叔不哭不哭，眠眠有糖，分你吃糖，别难过啦。”

沈临川从小家伙的手里接过奶糖，眼泪霎时就落了下来，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眠眠不知道怪叔叔为什么道歉，但是看他哭得这么难过，她给了他一个小小的拥抱，然后说：“没关系！”

说完这句话，眠眠的电话手表就响了起来，手表里传来陆海棠焦急的声音：“眠眠，你跑哪儿去了？一转身你就不见了，妈妈很担心你。”

趁爸爸妈妈不注意偷跑去买雪糕的眠眠有些心虚地说：“对不起妈妈，我马上回来……”

陆海棠很不放心，怕她又乱跑，“你告诉妈妈你周围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爸爸妈妈和哥哥来找你。”

周围特别的东西，眠眠想，有一个奇怪的叔叔。

沈临川陡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思绪被拉回很久以前。

他曾经以为自己一定会恨陆海棠一辈子的，却不想原来自己早就对当初笑意盈盈朝自己伸出手的姑娘一见钟情了。

陆海棠曾经为了脱困故意说自己是喜欢她的，其实沈临川什么都明白，明白她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权宜之计，没有任何值得在意的，他应该更果断一点的。

他试图说服自己，他应该要报复她，怎么能因为几句话就动摇了呢？

可是那时候他不明白，动情的种子早就在很多年以前就埋下了。

穷苦少年遇到了明媚大小姐，怎么会忍得住不动心呢？

后来，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一整夜，那天晚上他抽了整整一包烟，房间里全是弥散的烟雾，也扰乱他曾经坚定不移的报复的心。

后来犯下的种种错事，把喜欢的人越推越远。

“啊！我看到我妈妈了！叔叔，我得先走了，你不要哭了，以后要开心一点哦！”眠眠说完这句话就迈着小短腿跑远了，留下僵硬的沈临川。

沈临川隔了好几十秒才有勇气回头看，陆海棠站在谢衍身边又是焦急又是庆幸地弯腰和那个软软的小姑娘说话，他们旁边还站着一个小男孩。

一家四口，是幸福了很久的模样。

沈临川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看了很久很久。

从江边离开后，他去看了母亲。

这些年里，他最亏欠的就是他的母亲。

母亲其实过得还不错，也许是因为年轻时经历得太多，让她对许多事情都看淡了，只是在看见自己儿子的那一刻还是会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走之前给母亲留了很多钱，沈知意估计是念着他当初带他回沈家的那点恩情，所以这么多年也时常来看望母亲，帮忙照顾著。

沈临川和自己母亲说了许多话，当他说出自己余生的打算时，母亲顿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说：“也好，也好……你自己想好了就行，妈妈什么都支持你。经历了这么多，什么也不重要了。”

沈临川告别母亲，踏上了上莲因寺的路。

站在寺庙门口，他想这寺庙的名字取得真好，因果报应，该来的终究会来。

寺里的老和尚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下了评语：“前尘未清，余生孤寂长留。”

沈临川笑了笑：“还请大师应允。”

大师叹了口气，点了头。

他跪在佛祖面前诚恳叩首，甘愿从今以后青灯古佛常伴，为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赎罪、为心底那个求而不得的人日日祈福，期盼她余生安稳幸福、无病无灾。

他剃了头发，穿上僧衣，踏上了一条他从前从未想过的路。

寺庙的院子里有一棵长得很好的海棠花树，寺庙里的小僧告诉他，到了春天这株海棠会开得很漂亮，轻而易举就夺得了来来往往香客的目光。

第二年的春天，沈临川看着开得正好的海棠树想，小和尚说的对，的确是轻而易举就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就是开得这样好的海棠，让沈临川念念不忘这么多年。只是他从来都是树下的仰望者，和那些驻足旁观的游客一样，他们惊艳与海棠的美丽，却谁也不能拥有这份美丽。

沈临川没有属于自己的海棠花树，他也等不到真正的海棠花开。

往后的一年又一年，他只是在院子里守着这棵海棠树看了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