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晚樱草只在夏夜绽开（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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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四日，晚七点四十七分，日落。

卧室的窗帘紧闭，白色墙壁上投影仪正在投放电影。陈最和黎希靠在床头，中间隔着一只鳄鱼玩偶，正聚精会神看着。片子讲一个身患绝症拎着二胡带着面具的杀手，到处杀人，最后死在一个女人的怀里，而那个女人是他入行第一次执行任务，被杀目标的女儿。

电影结束，开始滚字幕。黎希突然跳下床，来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陈最也下了床，拉开窗帘，把停在窗台的一只黑色乌鸦吓走了，残存的夕阳照进房间里，将一切染成了温暖的橘色。

“你做什么？”陈最一边关上投影仪一边问道。

“在网上发个杀手贴，接单，就像电影里那样。”黎希心血来潮，“空调再调低一些，有点热了。”

陈最翻找着空调遥控器，“那是电影，你在现实中这么做就很离谱。”遥控器没有找到，他俯下身，看了看床底下，有一个白色的影子，伸手去够，把遥控器拿了出来，调成了二十四度。与此同时，听到了黎希敲击键盘的声音。

“不是吧，你真的发帖了？你不觉得这样有点疯狂吗？”

“生活那么枯燥乏味，糟糕透顶，疯狂点有什么不好的？”黎希从电脑前起身，抢走陈最手里的空调遥控器，又往下调了两度。

“我的意思是，不仅疯狂，而且幼稚，没人会相信的。”陈最主要是担心黎希，担心她这个行为被父母发现，再给她找来一堆顶着各种吓人头衔的心理或精神医生。毕竟她头顶上“问题少女”的帽子，成为了所有人“攻击”她的点。

想到这里，陈最扫了一眼书架上摆放的氟西汀、阿戈美拉汀、植物贯叶连翘提取物等复杂名字的药物，他不想黎希因此多一些不开心。

“我信。”黎希重新坐回电脑前，继续敲击着键盘，“这个世上没有绝对，你怎么就肯定没人会信呢？我就信，所以，我相信世界上也会有人像我一样，愿意相信。”

“相信这么不切实际的东西？”

“对。世界上会有人像我一样，愿意去相信不切实际。”

“……”

“对我来说，不切实际才美好。”黎希用食指重重地砸了一下回车键，“现实才残酷。”

电脑屏幕上提示，发帖成功。

陈最沉默了，毕竟他自己也谈不上喜欢自己的生活。此时，脑海里闪过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几张男同学令人憎恶的脸。就像做噩梦梦到黏糊糊的虫子从身上爬过，虽然醒来知道压根就没有虫子，但那种爬过皮肤的感觉，膈应进心里，无法挥去。

2

叮！

桌上的语音小助手提醒道：“现在是八点十分，您有一个新的提醒，内容是八点十五分家教上门。”

“好了，你学习吧，我回学校了。”陈最把桌上的几本书装进自己的双肩背包。

“晚饭还没吃呢。”黎希道。

“回学校吃。”

“但是我今天不想学习。”

“上周三你也是这么说的。”

“最后一次。”黎希祈求。

“可是。”陈最为难道，“你父母会担心的。”

“只要我不死，他们俩就不会担心我。”黎希悻悻的说道。

陈最装作没听见，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黎希生气了，跺了跺脚，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陈最拿他没办法，从桌上翻出一套数学习题，“晚点你做一套，明天我给你检查，哪里不对再教你。”去年，黎希故意没有参加高考，她妈妈勒令让她明年再考，考虑到黎希的心理问题，就没让她去学校了，一直请私人家教在家里学。

黎希转身， 接过数学习题，“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成交。”

陈最一边出卧室，一边问道：“还是上周那个家教？”

“对，还是那个觉得自己特有责任心的女人。”

陈最出了黎希的卧室，沿着楼梯下到一楼，穿过客厅，离开了她家。从别墅后面绕开走，以防跟家教老师碰上，然后躲在一棵银杏树后面，这里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黎希家门口。

大概过了三五分钟，一辆红色的甲壳虫开了过来，靠墙停在了黎希家附近。走下车的是一位大概二十七八岁，穿着碎花裙的女人，按响了黎希家的门铃。

大门自动打开，家教老师进到院子里，陈最才从树后面出来，等他走到那辆红色甲壳虫车前的时候，家教老师也进了屋里。

陈最拿出一只白色马克笔，在甲壳虫引擎盖上写下了一行行大字：这位女士，我爱慕你很久了，你就像这辆红色的汽车一样艳丽迷人。每一次，我都在背后偷偷望着你，你的千娇百媚，你的绰约多姿，你的惊鸿艳影，尽管只能看到你的背影，尽管只看到了你十分之一的美，但已经足够令我心醉魂迷。

画上最后一个句号，陈最后退两步，满意地看着覆盖了整个引擎盖的“行书作品”，拨通了挡风玻璃上贴着的挪车电话。

“喂，您好，是车牌号尾数37U的车主吗？是这样的，我出门倒垃圾看到你的车上写满了字，给您打个电话知会一声，对对对，红色甲壳虫，没错。您客气，举手之劳，再见再见再见……”

不一会，家教老师从黎希家冲了出来，站在自己爱车前，气得跺脚。她打了个电话，大概是在跟黎希解释今天无法正常辅导的原因，然后把车开走了。

又过了几分钟，黎希像精灵一样欢愉地跳跃着出来了，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尖上，飞扬的黑色短发，是陈最的夏天里为数不多的颜色之一。她换了一套清凉穿搭，红白条纹无袖衬衫配白色牛仔短裙，充满了元气。在陈最面前站住，露出微笑，“心情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好，心情一好，肚子就饿，去吃大餐。”黎希挽上陈最的胳膊，带着她一路小跑。

半个小时后，两人坐在一家很高档的融合菜餐厅里。陈最看着菜单，如坐针毡，小声对黎希说道：“这里太贵了，换一家吧。”

黎希把一张金边黑色的卡片放在桌子上，“我妈有钱，不花白不花。”说完继续低头看菜单。

陈最把菜单合上，因为价格后面一串一串的数字看得他眼晕，而且，那些菜别说吃过了，听都没听说过。

“想吃什么直接点。”黎希用手指敲了两下餐桌。

陈最摇了摇头。

“我请我最好的朋友吃顿饭怎么了？咱们几乎每天一起吃饭的，而且基本是你付钱。”

“那能一样吗？咱俩天天吃的是路边摊、小吃店、还有学校食堂。”说着说着，陈最的声音压低，“这是哪里？人均几千块，我接受不了。”

“有区别吗？我觉得没有。”黎希耸了耸肩，“我帮你点。”她伸了伸手，侍者立刻走了过来。

“白切波士顿，黑菌慢炖牛排，冰淇淋鹅肝，吉拉多生蚝，伊比利亚火腿，再来一些鲜贝。”黎希利落地点完菜，啪的一声，合上厚重精美的菜单。

“酒水呢？”侍者接过菜单问道。

“有烧酒吗？”黎希问。

“有的。”

“百香果味的烧酒有吗？”

“不好意思，店里没有，不过我会向经理反应，二位下次来就会有了。”

“谢谢。两杯水。”

陈最听得头皮发麻，他刚才看菜单的时候发现一杯水竟然要三十八块。太良心了，这家店明明可以直接抢钱的，但还要给你一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