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生（1/1）
其他人被斩首是什么滋味？
风颠不清楚。
对他来说，只是感觉脖子一凉，眼前一黑。
意识就好像被带到了一个触碰不到边际的小黑屋，被束缚又不知道绳子在哪里的奇妙感觉。
“这姑娘会不会太急了，万一我被砍头后直接死了呢？”
“我死后，五鬼不受控制一定暴动，她怎么应对五鬼反噬？”
对于青知意擅自做主张的行为，风颠没有生气。
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这是最好的方法了。
迷迷茫茫间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吸力传来，将风颠意识拖走。
“风颠！风颠！风颠！”
风颠尚且蒙昧不定中，忽听得有威严声呼喊自己名字，浩荡充斥天地之间。
心里悚然一惊，就这样睁开了眼睛。
“咦？熊大，你这‘叫魂术’还真有点门道，真能把人叫醒。”
“嘿嘿嘿，老熊我也只是略懂一二。”
一条宽阔土路，向前延伸望不到头。
路两侧种着不知名树木，正慢慢向后倒去。
风颠愣愣看着眼前景象，耳边传来熟悉声音的交谈声。
一阵天旋地绕，眼前出现青知意清秀脸庞，一双细长玉手正捧着风颠头颅，笑眯眯看着他。
原本两条巨大刀状前肢不见踪影。
“怎么？还没回神？”
风颠定定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没有种下控制手段。”
刚醒来时，风颠就感应过自身状态。
六阳魁法炼成，颅内聚集大量阳气，烈日下尤其突出，日光如水流入天灵。
除此以外，风颠没有感觉到任何被控制的感觉。
这与他想象地被青知意炼成法宝不同，多少有些宽心。
“我不会。”青知意非常坦然。
风颠：？
“如果我有能让你对我死心塌地的手段，我当然会用。既然没有，我又不想平白放个敌人在身边……”青知意思索了一下，“那就只好谈谈合作了。”
风颠眉毛一挑。
“你这副样子应该回不到人那边吧？我这副样子同样如此，既然这样，我们两个为什么不联手呢？”
风颠点点头，这倒是真的，他这副鬼样子出现在人面前，不是被人抓起来拷打功法，就是被炼气士炼成法宝。
青知意虽然化成人形，身上还是有淡淡妖气。
闭目片刻，风颠睁开眼睛，眼中法阵一闪，一双苍白冰冷的手突兀出现，从青知意手中接过风颠头颅。
“欸？”青知意一愣，细长手指下意识已经弹起。
“不必惊慌，五鬼罢了。”风颠开口。
空中突兀出现一双手，手上还有一颗人头，人头还在开口说话。
这幅场景若让普通人看到，非把三魂七魄都吓出来。
风颠也没想到，这六阳魁法如此厉害，能用阳气御使五鬼搬运法。
尤其是五鬼搬运法原本是由五脏炼成，现在脱离五脏限制，法阵直接刻在风颠神魂上。
风颠原本猜测五鬼会在他死后反噬，如今看来是六阳魁法强行把五鬼拘住，个中原理风颠猜也猜不出来。
不过这五鬼法力倒是没多大长进，依然不能完全显露形体。
风颠上下看了看，青知意头发向两边拢了拢，脸庞白净，身上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身绿色锦衣，将瘦长身形盖住，皮肤依稀还能看出发青，正翘着腿坐在显出妖身的熊大背上。
俨然一个发育不良的人类小女孩。
“我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风颠发出疑问。
风颠要梳理清楚一些事，这关乎他接下来作出什么计划。
这两天际遇太离奇，留下了不少疑问，玄道人、鸿蒙道书、五鬼搬运、六阳魁法，好像有一条线将它们串联，又好像处处都是伏笔。
“你死之后啊，”青知意眼睛眯成月牙儿，“我割下你的头，要按那本破书上说的步骤来。谁知道你的脖子里突然钻出几团黑气，只听到里面吱哇乱叫，我还没反应过来，它们就往我脸上扑过来。”
风颠恍然，原来这五鬼还是反噬了。
“后来呢？”接着追问。
“后来？后来我就用手去砍它们喽！”少女做了个手刀姿势，“谁知道这个时候你突然睁开眼，大喊一声，把我吓了一跳。”
风颠一愣，“我大喊一声？”
“对啊，”少女轻声道：“等我再去看，就什么也没有了。”
风颠皱起眉头，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看着青知意手臂道：“我记得你这双手臂不是……怎么化去的妖形？”
“是你的这本书。”少女从初具规模的怀中掏出那本烂的出奇的鸿蒙道书，拿在手里眉飞色舞扬了扬，“这本书好厉害。每次翻开里面记载的法术都不一样，里面记的就有变化人身的《化身经》。”
风颠也没说什么。少女先把书递给了他，“这本书借我这几天就算我帮你的酬劳啦！”
风颠感到有些奇怪，鸿蒙道书无疑是件宝物，别的人看不到上面字迹就罢了，这少女可是看得到，就这样还给自己？
“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要抱有不该有的念想。”青知意看到风颠投来的问询目光，缓缓开口，声音中有一丝凉意。
风颠控制五鬼将道书收起。
“如今我们这是要往哪里去？”风颠开口道。
“好教二老爷知道，咱们这是要去赴那虎将军的狩猎大会。”青知意坐下的熊大这时开口回道。
咦？青知意是怎么训练的你，这么乖巧了？
风颠看向青知意。
青知意却会错了意，道：“我先前落入那蛇妖之手，已然耽搁了许多修行。那虎将军占据三玄山，乃是七境大妖，手下无数小妖。这次狩猎大会是难得机会，我需要血食。你——”
风颠接下话头：“我也需要炼气和武夫功法。”
青知意奇道：“你想气武双修？”
风颠点点头，又摇摇头：“将我逼入死路那名大敌不是寻常人物，只怕气武双修也不得够，天下间的法门，有一门算一门，都要去学。”
风颠曾学得无数功法，不论是从何处下手，玄道人都能精准找到门路废去，可见其自身也是学究天人，风颠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青知意赞同点头：“看来你的敌人确是当世顶尖强者，让你这般忌惮。若不是他，只怕你就是死也不会练这六阳魁法。”
风颠哈哈一笑，“若不是他，我早自逍遥去了，只怕未必还会踏入修炼道路。”
青知意一拍腰间兽皮袋，手上出现一页纸，“那蛇妖也曾混迹人间，识了几年字，笔墨常随身，就放在它那个奇大的胃袋里，好在没被这头憨熊吞了去。我将它胃袋割下祭炼一番，许多东西携带倒是方便了许多。”说着拍了拍座下熊大。
熊大哼哼两声。
青知意将纸递到风颠面前，“你说要尽学天下功法，就先从这《化身经》学起吧。”
风颠心念一动，五鬼随心御使，一页《化身经》漂浮在空中。
“好清秀娟丽的字体，看来这青知意也是曾在人间生活的。”
风颠看了第一眼心里想到，随后又觉得未必，“是了，她是半妖，许是母亲教的，也可能是父亲……”
收起心绪，仔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原来不仅讲的是妖化人……”
半晌。
风颠对着青知意点头，“你先收起来吧，我已经都记住了。”
青知意伸手取下《化身经》，也拿在手里参详起来。
“这化身经原来讲的是藏化假身的法门……”风颠暗暗想道。
所谓藏化假身，譬如匠人照着图纸作物件，知道假身结构即可进行变化，但却有不少限制条件。
不能够少变多。只能改变形状，无法改变本质。
说起来倒算不上什么强大法术。
但这法门确实又比单纯化妖身为人身好得多，也能给风颠一些启发。
不久，风颠有了点心得，正要试验一下，眼珠一转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
就见风颠人头摇摇晃晃飞到青知意面前，青知意正低头看化身经入迷。
“青……知……意”
青知意抬头一看，只见面前一颗人头双目紧闭，神色狰狞，脸颊干枯好像随时有粉末掉下来……
忽然，人头睁开眼睛，瞳孔漆黑如墨，大块血水流水似的从眼中滑落！
“啊！”
青知意大叫一声，下意识一爪拍过去。
那人头猛地向后一躲，转了两转重又显出风颠面貌。
“我这变化之术如何？”风颠捉弄了青知意一下，心里自觉多少报了先前斩首之仇，不由神清气爽。
青知意反应过来，紧紧咬了咬牙，从牙缝中蹦出一句不含情绪的话：“好得很，你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风颠好似一无所觉，“这化身经确实有些玄妙，凑近让你看一看也没什么不妥。”
就在即将凑到青知意面前时，风颠眼中狡诈神色一闪而过，血肉瞬间融化，人头猛地变化为青黑色双眼散发黄色鬼火的骷髅头！
“桀桀桀，小娘皮，你逃不出本座魔爪的！”
孰料熊背上的青知意脑袋一晃，变化为巨大的绿色三角头，复眼突出，射出一道道震颤心神的阴毒目光，触角细长，口器上的两排尖齿寒光闪闪。
风颠被这螳螂头吓得猛地向上一窜几尺，连忙变回原身，脸上还一副心有余悸。
三角头一晃脑袋，重又变成无害的小女孩模样。
青知意一手指着风颠，一手捂着肚子笑。
“你且看我这变化之术如何？”笑够了，青知意拿捏着腔调姿势说出诛心之言。
风颠脸色郁闷，没想到还是着了这小丫头的道。
风颠知道，这化身经一是形状相似之物最好变化，如自己本就是颗死人头，变化出死相骷髅相自然不难。二是知道结构之物好变，青知意是人类与螳螂妖结合产物，人和妖的结构信息是刻在基因中的，这两种变起来是浑然天成。
还有一个原因是，风颠先入为主以为这化身经不能少变多，却没想到青知意活用了法术，变小为大。刚才如果细看应该能看出螳螂头是虚有其表，其中血肉填充不多。
“还是自己见识少啊！”风颠心里感叹，这半妖修起这化身经比纯人类和纯妖都要优秀。
不过这是人家刻在基因里的，算得上是得天独厚，风颠也没法羡慕什么。
基因？风颠忽然一愣，这个词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我怎么记不不清了……
“我记得当时你喊的是……”青知意突然开口讲述。
风颠被打断思绪，下意识开口：“你怎么说起这个了？”
青知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不是你刚才让我说的吗？”
风颠又下意识回道：“我什么时候……好吧，我喊的什么？”话说到半截改变了主意。
风颠正沉思，没注意青知意眼珠子一转，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你说……我迟早会杀了你！”
说着青知意两手成爪状向前一抓，却看到风颠正直直看向一旁。
青知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能看到树木。熊大似是感受到这不同寻常的气氛，停下了脚步。
“你……你别吓我啊。其实你……什，什么也没说。”青知意看着风颠不说话害怕了，缩回的手指一根根弹起，显示其主人心中的波澜动荡。
此时的风颠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处地方。
青知意看着是树木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戴着高高的帽子，身上披着的银白古服上绣着日月山川，四周的树木从顺地趴伏在地。风颠眼中的它们恐惧到了极点，瑟瑟抖动个不停。
风颠闭上了眼，那种抖动似乎也传导过来，可他只是一颗人头，无从抖起。
但风颠明白，他终究是害怕的，因为眼前这个人就是他最大的梦魇。
玄道人。
风颠睁开了眼睛，调整好了心情，眼中从容，五鬼搬运法和六阳魁法已经开始调动。
玄道人开口，他的目光深远，却不是在看着风颠，不知是看向何处：“风颠，既然你不听我的话，我就找一个听话的人来代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