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建厂（1/1）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齐格挡村的土地上一共有三个厂，一个是造纸厂，一个是机械厂，一个是炼铜厂。前两个厂属于公社。后一个炼铜厂属于村里，一直由大队干部齐守义负责管理，后来被他以经营不善赔钱了为借口转化成个人的产业了。进入到八十年代中期，在国家政策的扶持下，村里那些自感良好、胆大鲁莽的家伙纷纷蠢蠢欲动，效仿齐守义办起了工厂，做起了发财梦。

齐浩然寒假回到家，突然间发现村里面一下子冒出了几个被圈起的大院子，他疑惑地问对面的邻居温有道：“温大爷，这些院子是谁圈起来的？做什么用啊？”温有道用一种复杂的表情说：“这些院子是村里的能人新办的工厂，其中就有你爹和你叔的厂子。不过你爹的厂不在村里头，在村南头的河沿上。回家问一问你爹就啥都清楚了。”

回家一问母亲温素香才知道自己的父亲齐世明、二叔齐世进都和他们关系不错的同龄人联合贷款圈了一块地，准备当厂长干大事挣大钱。要说父亲齐世明办厂他还可以理解，毕竟他有生意人的头脑，喜欢瞎折腾，没有想到老实巴交的二叔齐世进竟然也做起了发财梦，不自量力地加入了办厂的队伍。

半年后放暑假，齐浩然再回到家，发现那些被圈起的院子里就盖了几间房子，其他啥也没有，外面也没有挂牌。听母亲说，最后只有父亲和几个朋友的砖窑厂办起来了，其他人由于想法不切实际，最后都只是让街坊邻居喊了半年厂长无疾而终了，这些人不仅没有圆了发财梦，反而背上了一屁股债，虽然金额不是很多，每个人也都还了好几年。办厂的事情让大家明白了一个道理：厂长不是那么好当的，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齐世明、齐文海、张玉柱等五人的砖窑厂，由于项目和位置选的好，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等有利条件，所以能够在齐格挡这个贫穷落后的村庄一枝独秀地发展起来。齐世明说：“以前没有政策支持，个人想法再好，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现在国家提供了贷款，老百姓又有盖房用砖的迫切需求，我们村的土质又好，非常适合烧砖，我们要是再不抓住机会，就只能怨自己没头脑了。”齐世明等五个人平时关系处得好，彼此能相互尊重，有矛盾就通过喝酒来解决问题。所有这一切都为个人实现发财梦奠定了基础。

但是几个人还是有一个致命的短板，那就是以前谁都没有独立经营过窑厂，不知道窑厂还需要一个过硬的烧窑师傅和较强的安全意识。当时他们从对岸的开封请了几个烧窑的师傅，但都是徒有虚名，言过其实，烧了几窑砖都是半生不熟的，浪费了很多金钱和精力。直到第五个师傅柳青山过来以后，才保住了砖的质量。但由于安全意识不强，不久就出事了。

齐世明向其他四个人提出：为了长远打算，我们悄悄安排一个人跟着柳师傅偷学技术。齐文海等人一听感觉有道理，几个人经过商量决定让二十多岁勤奋好学的齐得水全程服侍柳青山的生活起居，顺便跟着他留心烧窑的注意事项。这项安排本来是无可厚非的，可是千叮咛万嘱咐，最后还是百密一疏：当时啥都交代了就是忘记交代安全问题了，结果有一次在熄火开窑的过程中齐得水不慎失足掉入窑里，被烧得面目全非。大家把他拉出来送到医院，抢救了三天，最后医生说他们也没有回天之力，年轻的齐得水撇下老婆孩子到天国去了。

齐得水的父母和老婆哭得痛不欲生，母亲李氏说：“孩子啊，你走了，让你爹你娘怎么活？为什么不让你的傻兄弟替你走呢？”齐得水的弟弟是一个脑子缺根弦的傻子。这个时候，傻子也在一旁哭得稀里糊涂，他心里想：哥哥走了，谁来管老爹老娘呢？齐世明就见不得人哭，尤其是这种撕心裂肺的哭。他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决定竟然把齐得水的小命送了，早知如此就他娘的不建这个窑了！做什么生意不能养家糊口？他也有些恨自己。为啥没有交代他安全问题呢？

接下来，就是商量怎么给齐得水赔偿的问题。齐得水的医疗费、丧葬费等肯定要由窑厂上出。五个人还没有赚到一分钱就又赔上千块钱。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生意已经开张了，就是再难也要往前走啊！后来砖窑的生意越来越好，慢慢地走上了正规，大家还清了贷款，还挣到了回头钱，第一次感到了创业的快乐！五个人原来在一起都是就着地瓜干或者生花生喝几毛钱的散酒，现在大家咬咬牙，到小卖部买了几瓶五块钱的好酒，找猎人齐守仁买了几个野兔，大家把兔子炖了，把公鸡宰了，最后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

齐世栋、齐世进本来就在窑厂上干活，现在见大哥赚钱了，都想干一些轻一点的活儿。齐世杰、齐世成、齐世功、齐世林、齐世国等人一看齐世明赚钱了，也都纷纷说要来窑厂干活。这么多兄弟都想干轻活儿，可是不好安排，搞不好会顾此失彼，还会得罪某些人。头一天还兴高采烈的齐世明一下子愁得睡不着觉。老婆温素香问他是什么事，齐世明把情况说了说，温素香一听也没有办法，说：“你去问一问你爹你娘或者上大学的儿子。”齐世明说：“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啊！窑厂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我说了也不算，要是我往窑厂里安排自己兄弟，其他四个人也往窑厂里安排自家兄弟，估计用不了多久，这个窑厂就得垮掉。”温素香说：“我本来还想让你把我两个兄弟安排进来，现在看还是让他们别来了。”齐世明说：“来倒是可以，但是有两点必须做到：一是不能搞特殊，二是不能挑三拣四。来了就是普通工人，安排到哪里去哪里干活，要是做不到就不要让他们来了。”温素香说：“我知道了。”

就在齐世明为僧多粥少的事情犯愁时，不久窑厂又发生了一起重大安全事故——在切坯的过程中，村民齐永兴不慎把铁锹掉入切坯机中，他去取铁锹的时候因用力过猛，胳膊被卷入搅拌机中，当场惨叫得如狼嚎一样，最后经医院抢救，保住了性命，却永远失去了一只胳膊。后面窑厂又是赔偿高昂的医疗费。这两件事的发生，让五个股东浮想联翩，疑神疑鬼。张玉柱说：“当初动工建窑的时候，太仓促了，也没有放鞭炮。我怀疑咱们窑的下面是不是有坟？我们烧窑可能是惊动了哪位老前辈？我建议让文海去买点香、烧纸、水果和鞭炮，咱们给土地爷上个香，许个愿。”众人一听，不管内心是否相信，但是都没有人反驳，齐世明就让齐文海赶紧去办这个事情。后来大家烧香磕头，放了鞭炮，许了心愿，窑厂上再也没有发生大的事故。有人说这是鬼神在发威……上大学的儿子齐浩然却说窑厂的平安和鬼神没有一点关系，这是你们几个人的心里有了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