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委托（1/1）
“你是北静玄？”
彼时曾庆雁开口，他方才被夏年从屏风里湿漉漉地带出来，现下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血茶，放到夏年面前。
曾庆雁要走到旁的小凳上坐下，夏年不让，搂着曾庆雁的腰，把他按在了她身边和她挨着坐。
我问他：“你也认得我吗？”
夏年说：
“不，你没见过他，我只跟他提起过你。”
曾庆雁则对我说：“我们见过，我一直想谢谢你，我想你算帮了我。”
夏年又“咦”了一声：“老玄帮过你？我怎么不知道？”
我心说，我也不知道，能给我也讲讲吗。
曾庆雁说：“当初大家都以为你死后给你立了衣冠冢，北静玄来看过你一次，跟我说了几句话。不过那时候她不长这样，瘸腿，头发花白，脸上有疤像四十几岁。”
说及此，曾庆雁不好意思地朝我看了看。
我只道：“无怪曾弟弟，我样貌的确大变了。”
夏年看了我一眼，搂着又问曾庆雁：“你说她帮了你，那她说什么了？”
曾庆雁却一笑，他端起那碗血茶说：“你先喝了。”
夏年吨吨吨把血茶喝了，曾庆雁拿自己袖子给她擦了擦嘴，然后说：“嗯，不告诉你，秘密。”
夏年啧了一声：“又耍我，你等她走了我再收拾你。”
曾庆雁闻言也不害怕，反而跟夏年凑得更近了。
……
深夜，曾庆雁因为修为被封需要休息而睡下，夏年则带我走传送阵去找张西辰，她念在我们往日交情的份上答应我放过我师弟。
不过她答应的原话是：“能给你，就是我拿来抽用过灵根，还是不是活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话说的稀疏平常，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那一刻，我才想起来她是魔头。
传送阵把我们送到了一处地宫门前，夏年说：
“你就留在这外边，我把他带出来。他跟你一样穿逍遥宗的衣服，是玄阶水灵根，三个星期以前被我带走的对吗？”
我点头：“对。”我顿了顿又问：“里面真的有那么恐怖吗？”
夏年笑了，火把下，她的神色竟然有半分的凄冷：
“正道修炼之人，不宜见此罪孽。”
我喉头一梗，最终只说：“好，我就在这等你。”
……
夏年空手进去，空手出来。
她说：“你师弟有两把刷子。”
我问：“怎么了？”
她眯着眼睛答：“他跑了，我找不到了。上次能单枪匹马跑出去的人还是我呢。”
我拧眉：“你确定他是跑了不是死了吗？”
夏年“切”了一声，她手里拿出一枚两个指节大小的菱形石块，石块中心发着透亮的蓝色冰光：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师弟金丹的一部分？他水金丹还亮着，说明人还活着。等他死了就得变成灰蓝色的玉，水灵根的人玉，灰蒙蒙的蓝，那才叫漂亮呢。”
夏年把那块装着张西辰水金丹一部分的石块随手丢给我，我有点慌张地接住：
“这是什么？你把他金丹生生撕了一块下来吗？”
夏年道：“收藏品，我有很多，就不给你看了。我把他的金丹取出来拿来炼药，再切了一小块放进去的。我说过我只答应你把他还你，死活不论，残完不论。这石头算是生命鉴别器，活着就亮清透的光，死了就蒙尘变得灰暗的颜色。”
我面色复杂地看着夏年，然而夏年却对着这样的我回报以最深切的笑。
记忆的碎片在此时扎入我的心脏。
我分不清我因为夏年的笑而悲痛，还是因为记忆的星星闪烁而遭受折磨了。
夏年。
我在摇晃的视线中看见了夏年的衣冠冢，许多句她曾经说过的话重重叠叠地出现在我耳边。
我看到我们同甘共苦，结义金兰。
直到，我看到曾庆雁站在夏年的衣冠冢前，脸上的泪痕一条枯白。
我终究还是没能问出那一句：”现在的你还想做天下第一的符阵师吗？”
……
她把我和她传送回了那片雪地。
在漫漫深夜，无尽的雪色之中，她说：
“北静玄，我有件事要拜托你，你不许拒绝。”
我问：“什么事。”
她的语气依旧平常：“等你恢复了，就来把曾庆雁从我身边抢走，杀了我，然后带他回家去。你是正道第一人，你能给他清白，护他下半辈子平安。”
我和她对望，她的眼神冰冷而坦荡。
我说：“好。”
……
夏年回去不久后，就走了。
次日我即将离开的早上，曾庆雁来找我。
在晨光出现的时刻，我和他站在落雪的院落。
我问：“夏年呢？”
他说：“走了，她忙得很，估计是又有什么人要去杀吧。”
我被他说得一笑。
我问：“为什么说我帮了你？”
我记起了昨日曾庆雁所说的，我与他的那场对话。然而我非但不认为我那几句话是在帮他，反而是十分疯狂的话。
他答：“没有你说的话，我就再也遇不到夏年了。”
我说：“可她入魔了。早就不是之前的夏年了。”
他好奇怪地看我：“夏年就是夏年。是人是魔是魂是鬼，都一样。不要给我讲什么江湖大义，我心胸小，听不得。”
我激他：“你在为虎作伥。”
他则弯眸而笑：“对。我就是她这只老虎的伥。生生世世。”
于是我彻底明白他们多么相爱了。
……
和曾庆雁辞别的时候，这片白茫茫的雪地终于停止下雪。
我最终知道了那只橘色条纹猫的名字，它叫花野。
据曾庆雁说，这是因为夏年在野花丛中救起了这只奄奄一息的小猫，故而就索性把野花二字反转过来做了名字，送给曾庆雁做礼物。
回程是没有传送阵的，曾庆雁说，夏年做单程的传送阵的目的就是，根本没有打算给能够来到这里的人生还的可能。
不过我来之前就做了传送符，故而我就算没有传送阵，也回去了。
我又一次回到了大朱王朝的结界交界处。
顺手把大朱王朝的结界加固完好以后，我向大朱王朝的皇帝告别。
然后，大海捞针，继续去找张西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