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笃情语(1/1)
这几天我和卢徐都在为启程回家乡做准备,有天我在院子里看见满地都是成箱的金元碎银,瞠目结舌地问卢徐是怎么回事。
卢徐一边用乾坤袋收纳这些箱子一边对我说:"我拿月钱换了些凡间的钱,给您做路上的盘缠。"
这轻描淡写一句月钱换的,让我彻底直观感受到逍遥宗的宗库有多充裕了。
出发前一天,卢徐带我去了我院子里的储物房。
"您曾经的东西都在这里面了,先前白谷主一直不让我把您的东西给您,今天为了您要出远门,我得过她的允许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把精致的铜钥匙,打开储物房的门,一阵清香从敞开后昏暗的储物房里溢出,我刚想向卢徐问:这是什么气味,这样好闻?
我却惊慌到恐惧地发现我不仅张不开嘴,整个身体在这一刻都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了。
我只能感受,感受我的整个身体都开始不住地颤抖,感受巨大的耳鸣声遮盖住这世上所有声音,感受血液如坠冰窖的寒冷,感受我视线径自死死盯向昏暗的房间深处,仿佛我的全身都在朝那里凄厉地怒吼。
卢徐在下一秒就发现我的异样,他快步走到我面前摇晃我竭力呼唤我,回头看向储物房又看向我,在眼看着我的魂魄将要离体瓦解的时候,他终于想起来了什么,慌张从怀中取出一张有食指大小的符纸,贴在我的鼻上。
我被封住了嗅觉,魂魄立即便束回体内。与此同时,我的身体犹如断线的木偶一样垮了,从轮椅上生生跌下,耳鸣声在逐渐削弱,血液冰冷得让我几乎死去。
然而好在我身体的掌控权再次回到了我的手上,我躺在地上,在我上方的卢徐嘴唇张张合合,我因为耳鸣听不见声音,但不想让他知道,就艰难地撑起身子勉强开口:"好了,我已经没事了。"
卢徐听后双目失魂地看着我,随后不由分说地抱住了我,他把头埋在我肩上,我便也抖着无力的手臂尽力抱紧他。
他颤着声说:"求您……别这样吓我。"
我的心也跟着他的声音一起颤。我们两个都知道,我刚才真的可能会就这么魂飞魄散地死去。如果不是卢徐在我身旁,我会自己曾眼睁睁看着自己魂魄一点一点分崩离析直到死去。
"不吓你,我这不是好好的。"
我轻声说,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他听后抱我抱得更紧。好久以后我们才都缓过来,我的身体还仍然处于虚脱状态,使不上什么力气。卢徐一个人抱不动我,他就请来唐潜一起把我抬回轮椅上,等我坐回轮椅上,还没来得及卢徐开口托付唐潜照料我,唐潜在看到我的面色和鼻上贴的符咒就将事情猜得七七八八。
他又打了几枚符咒落在我胸前背后,从衣里掏出原挂在他脖上的一块暖玉戴在我颈上,不过片刻我的血液就开始渐渐回温,我终于松了最后一口仍然忐忑上下的气。
"感谢你家宗主福大命大吧,如果不是我师尊这张镇魂封感符,她早就魂飞魄散了。"
唐潜做完这些,看了看卢徐又看了看储物房,眉头紧锁着:
"按理说她都失忆到什么都不记得的程度了,曾经就算再深的执念也都应该因为没了记忆而消散了,怎么面对旧物还有这么剧烈的反应。你让她看见什么血腥之物了吗?"
卢徐摇头:"我不会那么不小心。刚才我只是打开了门,宗主和我甚至都还没进去,她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唐潜盯着储物房的门看了很久,走来走去也并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我这时忽然意识到了一点,便开口问卢徐:"方才我一打开储物房便闻见的那扑鼻清香味,从何而来?"
卢徐听后怔了一下,他那眼角还残着泪的眸子带上茫然:"宗主,刚才我开门的时候,没有闻见任何味道啊。"
唐潜却在听到我说这句话以后立刻就索性闯入了储物房里,在卢徐想要跟上去制止他不能私闯我的储物房时唐潜离我们远远地说:"你们听说过笃情语吗?修真界有钱有势的男子在送给心上人他们亲手缝制好的香囊之前,能请来天河符宗的人为香囊加注一道笃情语。笃情语可让香囊千年永葆香意不散,并且只为心上人一人飘香。"
卢徐听此定住前去追唐潜的脚:"你是说,宗主刚才闻见的是被下过笃情语的香囊发出的气味?"
储物房里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唐潜说:"我想是的,而且如果真的是因为香气导致的,那你家宗主可就不是一点半点的幸运。如果不是你把我师尊镇魂封感的符恰巧贴在她鼻子上,她恐怕撑到我来的时候也是命悬一线了。不过你怎么想到贴鼻子上的,贴嘴上不是更方便吗?"
卢徐听此似是想起往事,目光匆匆略了我一眼便撇开视线:"小时候多病,药难闻,宗主为了让我喝药就总给我贴镇魂封感符在鼻子封嗅觉逗我喝下去,所以我才下意识贴在鼻子上。"
"拿镇魂封感符用来哄你喝药?真是奢侈无度。"唐潜这句话话音刚落,他又立即开口说话了:"行,终于被我找到了。"
他从储物房里走出来,到了我与卢徐面前。我见得他食指上钩挂一丝绦,丝绦下连桃形红底绣黄金菊蝶飞双的容臭主体,底配纯红细石珠宝混流苏,做工精致美丽。
"这香囊你记得吗?"
我淡淡摇头:"不记得了。"
唐潜颔首:"这就对了,想来这香囊对你很重要,但我不能给你,否则就是等同于杀你,我会替你保存完好的。只是你以后要提防嗅觉,你失忆只是魂魄丢了东西,但你身体什么都记得,你最好少让你身体想起往事,肉与魂的偏差很容易就能让你死亡。"
他将那香囊收在了自己怀里,又冲卢徐点点头。
"我已经查过储物房了,应该不会再有会让她出事的东西,你们可以进去。我给她的玉佩就让她先戴到稳定下来再还我,我还要把这香囊安置,先走了。"
唐潜走了。我和卢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我先开的口:"我们进去吧。"
卢徐仍然有些担心,但是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他乖顺地点点头,推着我进了储物房。
我心不在焉,方才唐潜问我是否记得那桃型香囊时我其实向他撒了谎,因为就在我几乎眼看自己要死去的时候,滚滚如海的记忆也流过我的眼前。
我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我很熟悉却根本不记得的男人。他在清泉石上与我共同濯足欢笑,他在山云之间与我笑闹御剑行空,他将那枚桃形的香囊亲手挂在我腰间,他叫我:阿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