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心机皇子11(1/1)
季韫睁眼,是轻薄的床纱。
空无一人的房间,她出声:“有人么?”才发现嗓子已经哑了,声音难听的很。
她看着赵啟走来,面无表情,像是对着一个陌生人。
数年的感情虚度,到头来一无所有。
“你逃出宫来寻我,赵翮知道吗?”
季韫摇头,只睁着眼,含泪看他,斑驳的回忆烁在她眼中,钝刀子一般割开他的心,再硬塞给他不要的情意。
“你先休息吧。”
赵啟正要离开,季韫却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什么时候成婚?”哑着嗓子,她声音已不能听。
“后日。”
赵啟挣开她的手,她无意,支撑不住力的身躯从榻上滚落。
换不来赵啟的分毫怜惜。
“为什么要瞒着我?怎么不早点说,如果你真愿意,你能不能看着我说。”
最后一次贴近,是最后一次不甘心。
“我说过了,你不必如此。莫要再纠缠。”
“是因为思贤县主,能给你带来更多的利益不是吗?令狐将军和荣昀公主的女儿,确实啊,确实比我这一无是处的傀儡太后好多了。”
季韫撑起身子,咽着嘴里的苦涩,看着他的背影。
看见那风吹起窗边的纱,季韫冷的吸了一口气。
赵啟忍着想回身抱住她的本能,开口就是诀别之语:“是,你我早就结束了。”
他眉心满是说不出口的情愫,没有在她指尖化为绕指柔,反倒生成了二人之间的鸿沟。
好像最后一点不甘心也耗尽了。
季韫看着赵啟消失在内室门外,迅速擦干眼泪,活动活动刚才擦伤的筋骨。
手臂慵懒的撑在床榻边,听着冬日呼啸的风声,拿下了头上的那支翠玉簪,看它在光下泛着光泽,轻哂:“他果然忘了。”
不过,她早晚会让他记起来的,完完全全的记起来。
“把思贤县主叫来,就说——”季韫眉眼上挑,嘴边一抹戏谑的笑,那翠玉簪又被她带在发间,摇曳的绿意招惹人眼。
“就说赵啟养了个外室。”
檐下慢悠悠,季韫漫不经心给花草浇着水,那兰草明显不在意她的恩情,早就枯死了。
大红衣裳的女子风风火火的闯进来的时候,就是一派岁月静好的样子。
“你是谁?赵啟可没说这个院子还住了你这么一位天仙。”
思贤县主见她不言语,只顾浇她那快要死了的破草,张扬的红妆忍着要骂人的脾气。
一时心头的火也不知要往哪处撒。
算了,同一个没名没分的外室计较什么。她叹自己急火攻心,但这口气又实在咽不下去。
眼前的女人有种吸引人的气质,那第一眼的感觉甚至可以模糊她的面容。
而赵啟这个时候,不能有任何软肋。
尤其这个软肋还是个乱世中极有可能尸骨无存的漂亮女人。
思贤县主唇角勾出一抹笑,叹了声可惜,转身对着身后的粗使仆役轻声道:
“除掉她,干净点。”
碍事的东西真是让人心烦。
思贤郡主扶额,摇头离去。裙角一动的瞬间,身后的女子不咸不淡的开口:
“不知县主给我选了个什么死法呢?自缢、毒酒或者走失然后被杀害?”
思贤县主有些惊诧的回头:“挺有自知之明哈,那我倒要听听看,你想怎么死?”
“那几种死法都太柔了,我不喜欢——”季韫莲步微移,向那大红霓裳的女子走近,在她耳边低声一道,炸开了她颅内原以为的认知。
“我喜欢被荣昀公主用百步穿杨的箭杀死。”
惊天一声雷降在耳边,思贤县主凝眸,常年握长枪的手掐住季韫的脖颈。
“你在说什么?!”
“县主难道就不好奇吗,为什么教你剑术、弓法的不是令狐将军,而是你的母亲荣昀公主?
“为什么征战契丹沙场点兵的,是你那二十多年前年前就放弃至高武学的母亲?
“为什么荣昀公主绝口不提此事?
“年少时你应该怀疑过,但时日一久,你父亲渐渐掌握了实权,而边境自仁和十三年就早已平定,亦不需要大将军亲自出马。
“你的怀疑就日渐消散。”
季韫笑,掰开了她禁锢住脖颈的手指,对着她那惊色甚浓的脸,一字一顿道:
“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你的父母一直分居么?”
“你到底是谁?”
思贤郡主惊慌失色,看着眼前女子平澜无波的眼,她割裂的记忆逐渐收缩,拼凑出一个她之前一直未发现出的漏洞。
“让我见公主,你就会知道一切。包括你的父亲,和那个让你父亲闻名天下的‘十三吞契’。”
思贤县主看着季韫,她的脖颈纤细,捏死犹如碾碎一只蚂蚁,这轻而易举。
可她念起少女时母亲坐在镜旁的无言,念起母亲手持长枪英姿飒爽的荣光,念起一身劲衣武装军中魁首的辉煌。
二九年华百里穿杨,知命之年枯坐镜中。
她的母亲怎么会不遗憾呢?
“还没回答我,你是谁?”
“我只是——”季韫回身,又至兰草前,看着那枯景,明明春夏之际,它还是繁茂生机。
“只是一个曾仰慕公主的旧人罢了。”
赵翮忙完事火急火燎回到院中,早已人走院空,说不清的失落感塞满喉咙。
他手中的枣泥软糕还有余热,那热度却传不到手中。
赵啟随手叫停一个路过的仆役:“住在院中的女子呢?”
他给她买了甜糕点,以前生病的时候季韫最爱吃的。
说什么爱他,都不等他。
“俺瞅见一个红衣服的女人把她带走了。俺也拉不住。”
“红衣服的女人?”
“对,俺远远一瞅,觉的那气氛还怪剑拔弩张得嘞,但那个主子带回来的小姐明显占下风……”
赵翮眉目一凛,手中的糕点应声坠地,眼睫不停颤动着,不断夺取他呼吸的恐慌。
他眼皮一跳,冲出院门。
陋衣巷,这个只有季韫和他知晓的藏身之处,思贤县主怎么会来这里?
凭她的性子,如果稍有误会,一旦心疑,季韫可能就会被她弄死。
赵啟心快要跳出胸膛外,风似的穿过陋衣巷,在踏出巷外的一瞬间,过往种种散云烟。
就当季韫没来过,是非自由他人分说。
要谈只道,他们没爱过。
从来没因果。
可是为什么?心痛的快要窒息,脚上也无力,抬不起步伐,他感到自己在心湖之边长跪不起。
季韫,他没有爱过,从来没有。
“目标人物赵翮爱慕值+5,当前爱慕值75;黑化值-5,当前黑化值35”
公主府
好吃好喝坐着的季韫眯着眼睛,听着系统的提示音,看着眼前面容肖似的母女,只觉得远离攻略对象,世界都美好了起来。
尝了一块枣泥糕,果然是公主府的厨子,甜而不腻,入口即化,这可比赵啟买给她的好多了。
季韫看着堂上烈意迎风的妇人,虽然深居闺阁多年,还如当年风华无双。
“太后娘娘,别来无恙。”
荣昀公主看向那十多年未变的容颜,只觉得岁月真是偏心。
年轻时惊鸿一瞥,这宫中盛传的仙人之姿,还是在容妃的棺椁前。
平日里见惯了容妃之美,弱柳扶风,却不曾想宫中竟还有如斯美人。
当年一见,一晃而过,十余年风消月减。
“母亲,你说这是谁?太后娘娘?”
堂下,思贤县主惊诧万分,眼前这容色艳帜的女子竟是太后?
她刚才还要杀了她,幸好只是嘴快手慢。
“思贤,你先下去吧。让我同故人好好叙叙旧。”
荣昀公主早不是当年气盛烈性,如今举手投足全是收敛下的温柔。
看向女儿离去的背影,似水温柔。
“许久未见,公主变了许多。”
“是啊,不如太后娘娘十年如一日风华正茂。”她笑着,仿佛过往一笔勾销。
“公主殿下,你知道我说的不止是容貌。”季韫站起来,朝她走过去。
寒梅堂上妇人面容哀旧,细听着她的言语,像隔雾蒙蒙听着旧时的自己。
“早听闻,容昀公主同令狐将军沙场一见倾心,从此便再也不追求武艺精进,退下武装,点上红妆,相夫教子,一时传为佳话。”
季韫越走越近,那容颜就越发清晰。
像是她死去的自己又重新站在她眼前。
“公主甘心吗?
“千人丛中取敌首级的,一箭百里之外穿杨而发的,是您的丈夫,还是那位仅仅是豆蔻之年,就以武艺闻名天下的公主?”
荣昀眼前的雾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张日日面对、嚣张至极的脸。
他们也曾互相扶持,互相鼓励,沙场上对立,默契无比。
他们也曾将生死劫同饮,焉知那笑魇藏泪印。
但“十三吞契”之后,什么都变了。
她所爱之人夺取她军功,站在旌旗之旁,血意漫过她头顶,几十人队只存活下来二人。
一人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卒,一人是劳苦功高的将军。
她是隐瞒身份吞下苦果的卒。
他是受人推崇大肆宣扬的将。
“太后娘娘,现在同我说这些做什么?人生苦短,我已在高堂,何须再追名逐利?
“但高堂属于你,名利也理应属于你,就本就是你应得的,‘十三吞契’骗了天下几十年也够了。
“公主还有什么不可说的,难道你还惋惜令狐将军早就丢失的名声吗?
“他尚且不在意你的名声,你又何必将自己的手束缚住,掩埋自己的喜好数十年?”
堂前的妇人红玉簪发,鬓边已有白迹,早年间将自己深埋山中,于俗事不闻不问,于心里却是长叹可惜。
“荣昀公主,回头吧。
“如今国泰民安,局势已定,赵啟若再起兵,朝廷本就才兴,又要伤筋动骨。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新法之弊你也看见了,何必再助此威势。
“难道你要为这注定兵败的事变,再赔上自己,也赔上县主吗?”
回忆里的厮杀已经消止,荣昀绕过季韫走向梳妆台,当年不可一世的娇纵,总在午夜梦回时,消散后成空。
荣昀坐在镜中常坐的地方,望向窗外,只要一想起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梅花就落满了南山。
“你要我怎么做?”
她轻叹,季韫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她过往的意气风发。
“明日婚宴,我只需要公主殿下将摄政王谋逆之事告知陛下即可。”
季韫听见她应声,转头欲走,听见她回问:
“当年的事情,太后娘娘怎会知晓的?”
季韫垂眼,回身对上那双苍凉的眸:
“自年幼时,我便习武爱武。
妄想做那军中魁首,登武艺巅峰。
可深宫囚笼,我数十年提过最重的东西也不过是一盏酒壶。
形容萧索时,我见到了公主。
不同我虚软无力,你英姿飒爽、巾帼无双。
那年同契丹一战赫赫威名,可我深知百步穿杨的能力,并非一朝一夕得以练成。
不怕公主笑话,我曾无人处窥视过你的箭法。
所以那场盛名之下,我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是公主殿下。
而这几十年令狐将军的表现也着实让人起疑心。
要知道那时的一眼倾慕,足以让我铭刻终生。
要知道公主之英姿,不应如此蒙尘。”
身后人是何表情季韫已不想管,因为耳朵里已经响起了动听的金币声。
“非目标人物荣昀公主攻略成功。金币+3000”
接下来只需要在公主府,静等她的摄政王殿下来接亲即可。
这一夜又有多少人无眠呢?
季韫没管,她反正是睡的不错,精神抖擞,带着666做了两节广播体操,就准备去婚宴现场闹了。
红绸裹的少,灯笼挂的也少,吃着果子,季韫觉得这婚礼办的很是寒颤。
这可能会妨碍新郎新娘的心情,但不会妨碍她的表演。
如果说这场婚礼的简陋,只给赵啟的心里带来了几丝痛苦,那么人群中那哭红了的眼,给他带来的就是无法弥补的伤害。
从未想过再见面会是如此境况。
他着红袍在堂上,她穿素袄在堂下。
隐在面纱中的面容,散不去的哀哭愁绪。
凝在人群中,不自觉的颤抖,那头上的斗笠也随之摆动,发间的翠玉簪应声坠地。
她弯身寻找着那根簪子,赵啟余光瞧见那细白的手在人们脚边翻找,一颗心被提了起来。
注意力无法再集中,赵啟只关心那双手的主人会不会被他人踩伤,会不会被撞倒,会不会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直到堂上的令狐峰眼神示意。
余光中,那人终于站起身,拾起了那翠色,隐在人群中。
赵啟也终于回过神。
那礼行的不偏不倚就在季韫眼中溅起。
“一拜天地——”
怪只怪今日光影稀疏,等不及落雪纷纷。
“二拜高堂——”
叹只叹今日诸事不宜,勘不破禁忌沉沉。
“夫妻对拜——”
长声一喊,箭在弦上。
酒杯一掷,碎时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