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豪门继子8(1/1)
细致的脖颈上脆弱哀惋的侧脸,寂寞的心事深藏,极淡的绝望随着她的低眉,入侵到他的心海。
李煦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抓住了她垂在衣摆处的手,“姐姐”,他声音微颤,瞳仁漆黑温柔,“你有什么苦衷吗?我可以帮忙吗?”
季韫看他,一张少年不识愁滋味的脸,从手上传过来的、不可忽视的滚烫热度,他眼里的情愫快要幻成实质了。
黄昏下清透的暧昧,她不是没有感觉到,只是太过稚嫩,太过短暂。可以在今日为她搏动的这颗心,也可以顷刻间属于别人。
年轻的孩子就应该谈年轻的恋爱,而不是对她这种只停留不驻足的人抱以期待。
季韫来每一个世界的第一天都决定,只攻略男主,其他人尽量避而远之,能不利用就不利用,能让他们恨就让他们恨,逃离所有感情的羁绊才是能成功的正道。
可是天不遂人愿。
当情愫包围的少年向饱经风霜的她敞开心扉,陌生人纯粹不含杂质的心动,少年眼里自然而然流露的风花雪月。
要怎么打破?
小子,她是来恨的,不是来爱的。
“李煦小朋友,”季韫叹了口气,她低头看了一眼紧握着自己的手,少年的心绪便如蒲公英般不吹而散,他慌忙松开,徒余温柔的触感停在掌心悸动不已,狗狗似的低下头:自己真是太鲁莽了。
“对不起,姐姐。”
“没事,你还真容易脸红啊,”季韫摆了摆手,一字一顿的说:“我没有苦衷。我自愿的,你不必深究我的话,不要多想。”
她三言两语替这场邂逅定了性。
“这不是一见钟情啊,小朋友,只是你心跳快了些,动作迟钝了些,少年人正常心性罢了,等你将来见过真正的山高水远,会发现我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午后,帮了点小忙的陌生人而已。不必挂怀。”
这当然是一见钟情啊,小朋友,只是她不愿意担责,不愿意再多一笔旧情债。
每个世界的男配感情都不要这么丰富好吗?老老实实的等会有主系统给分官配的,一个两个缠着她什么劲,还要秉着自己最后一点良心,劝导小孩子不要误入爱情的歧途。尤其是,不要误入和她的爱情的歧途。
季韫迅速上了计程车,并且内心祈祷这场突如其来的桃花运没有售后。
“再见,李煦。今天很高兴认识你。”别再见了,嫌烦。
可是没有等到任何告别的回应,可能是季韫车上的太快,而周围的风声太急,也有可能是——
季韫车窗内稍稍回头,看见黄昏微垂,柔和的光晕阴影下暗沉着的身影,好像被抛弃的失魂落魄的狗狗,这么远都能嗅到他的伤心。
李煦没有和季韫告别,他知道他们还会见面,只要他想。
突然的避之不及是因为什么,家里那个老男人吗?
没有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附庸,婚姻为什么在她口中糟糕的如同绑架,眼里的忧愁是不会骗人,她一定别有苦衷,却碍于他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所以三缄其口。
十几年的人生第一次,心脏好像被攥紧,他无法分辨心疼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咖啡馆的这个午后,对她来说普通的午后,却落在他眼里一场酸涩的雨,不大不小也不停,只是让他的世界为之潮湿,不允不诺也甘心。
后来他见过她说的山高水远才知道,这铺天盖地的酸涩,该命名为:舍不得。
“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教语文的老头在讲台上摇头晃脑,走一步说一句解释,李煦听不进去,一天过后,他还是满脑子咖啡馆的惊鸿一面。
“这句话的意思是——行舟于悠长的洛水而忘了回归,思念之情却绵绵不断,与日俱增……”讲台上充满感情的语调,缺了平日诵读檄文的慷慨激昂,只余洛神不在,思念成疾的感伤。
李煦突然站起来,全班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少爷发疯似的问了一句,“为什么曹植不追洛神?是因为不敢吗?”他眼神坚定的像要入党,嘴上却问着不着边际的问题。
语文老师一下也没懂这小子现在在抽什么疯。
“既然和她一见钟情,既然认定这是此生唯一的缘分,既然知道日后不会再见到比之更惊艳的人”,李煦双手握成拳,青筋凸显,“为什么要让她走,这种机会为什么不抓住?”
“因为人神道殊,有些爱情注定以悲剧结尾。”
讲台上解释的声音贯入耳朵,李煦不知怎么,一下泄了气。他在一众惊奇的目光中颔首,少年带着懊悔的神色坐下,一言不发。
却听到语文老师的下一句话,敦厚又温柔:“洛神是曹植的臆想,你心中的洛神是不是呢?”
李煦想,他理应去见一面,他第一次想一个人想的夜不能寐。什么都不干却心力交瘁,这也许只是得不到的心理在作祟。
见一面就好了。
见一面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这场漫长的思慕好似没有尽头,日渐消减的脸,心里遗憾的事,他的世界还在下雨,落个不停,下个没劲,整日里淅淅沥沥,摇曳着他不稳的心情。
李煦觉得自己是疯了。
他要去确认这是不是爱情。
“煦哥,你去哪?跟哥几个吃完了饭再走呗。”
“有事。”他头也不回,拿上书包疾步离去。
“什么事儿啊,走这么快,真的是……”身后朋友的声音逐渐消失,回过神来李煦已经站在温家的门口。
远观含蓄的中式建筑,近看名不虚传的荣华威势,精细修剪过的草木都显示着温家的奢贵。她就在这里,在此处,心甘情愿的进入囚笼吗?
“我是季小姐的朋友,我来拜访……”
“您好,今日家主不见客。”
“我来拜访季小姐。”李煦看着仆人有些犹疑的神色,觉得有些奇怪。
“夫人也不见客。”温吞的说出了这句话,仆人便匆忙关上了门。
“你都没问,你怎么知道——”一句话还没说完,温宅的大门便关上了。
李煦心中突然不安,他看着眼前繁重华丽的建筑,中式的磅礴大气里竟透着一点诡异的气氛。
这整座宅邸都安静的诡异。
联想到之前见温如弦的那一面,少年打着篮球却穿着长袖长裤,按理说根据媒体信息爆出的温家,是在温家主掌管下,其乐融融家庭和睦。
可他的儿子却如寒潭,深不见底;他的妻子说这是绑架般的婚姻,满目伤怀说毫无苦衷。
“不见客?”李煦偏偏不信,他绕了偌大的温宅一周,终于找到一面稍低的矮墙,手脚并用,轻轻松松,看见一株落叶满地的海棠树。
估计是后花园,他小心翼翼的探索,没想到表面雅致的温宅背后的花园里这么萧条,杂草丛生,只有一条小道弯弯曲曲不知通往何处。少年好奇的心性上来,“什么鬼?神神秘秘的……”抬起脚步准备一探究竟,顺便找找季韫在哪。
只是空气里意味不明的呻吟让他心头一颤,断断续续听不太清,鬼?鬼宅?
不要慌,李煦,他抚抚胸口,试图将刚升上来的恐惧压下去,这是21世纪,哪来的鬼?怎么可能有鬼?
可是越往前走,草木越杂乱,像是从未修理过,那痛苦的呻吟声、喊声,还有暴厉的叫骂声才越发清晰,越发叫人胆寒。
李煦的脚步不愿动了,不是被吓得停滞不前,而是他突然脑中一闪,分辨出其中一道隐秘的呻吟,很像很像那令他心动的如珠似玉的声音。
他看见了一个小木屋,灯光微弱,只比今夜的月色强一点点,他听见了更多刺耳的骂声,更多棍棒打在肉体上的暴虐声,他颤抖的捂紧嘴巴,在小木屋的门被推动时躲在了不远处的草丛中。
夜色微暗根本看不清谁走出了那间木屋,只是呻吟声骤歇,窒息感停滞,李煦不安的抬眼,看清了暗处灯光下温家主模糊的又充满危险气息的身影。
他的脚步越来越近,李煦屏住了呼吸,带血的木棍拖地,留下杂草中若有若无的血痕。从木屋中传出来的血腥气几乎要将李煦吞没,他死死要紧牙关,避免自己的藏身之处被发现。
危险的气息终于散去,脚步声渐行渐远。李煦怔怔的站起来,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进小木屋。
那灯光暗的里面人影绰绰,并不分明,他却第一眼就看的发指眦裂。
季韫满背的血,满身的伤痕,发丝凌乱,盘腿屈做在狼藉的地上,怀里抱着已经已经被血染红的,恍若尸体般的温如弦。
空气有一瞬静默,她看向他的那一眼万千委屈交叠,“救我,李煦,救救我们……”
医院里。
季韫伤口已经被处理过,没什么精神的看着李煦忙前忙后,叮嘱这叮嘱那,到哪都不是很安心的样子。
她轻轻笑了声,眼里的柔情就溢出来。
“你还笑?姐姐,这可一点都不好笑。”季韫看着他欲说还休的表情,收敛了笑容:“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不报警?”
正在忙着给她准备削苹果的李煦顿了顿,“我问了,你会说吗?”
失落的小狗耳朵耷拉了下来,感觉他隐形的尾巴都不摇了,季韫忍着想摸摸头的冲动,温柔道:“我会,小救命恩人,你如果问,我会说的。”
“为什么呢?”李煦冲动之下脱口而出,从出小木屋就隐忍着的怒意差点让他自己爆炸开来,“那你觉得报警有用吗?”安抚小狗似的,季韫终于被可爱的忍不住摸了摸小孩的头。
看着李煦被她一句话打击的茫然无措,“怎么怎么可能?报警啊报警怎么会没用呢?”“因为是温家,因为……即使报了警,我也不能承认,李煦,我有不可告人的难言之隐。”
季韫还是温柔的看他,温柔的像永远无波无澜的湖泊,将他包裹却不让他呼吸,“能告诉我吗?”李煦知道,这是个得寸进尺的问题。他只能等待,等待眼前人施舍般的将答案告诉他。
给与不给,全看她的心舍不舍得。
“把温如弦送回去。”季韫没有回应,偏过脸岔开话题,“趁他昏迷,不要让他知道这一切。”
“你的难言之隐,是关于他吗?”李煦锲而不舍,他其实不是一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可这是有关季韫的事,有关季韫的,那就是他的事。
“是。”季韫颔首承认,她眼神仍然温柔,仍然包容一切,仍然像初见那一面令他难以忘怀,令他任爱摆布。
而此刻,李煦却明白,她眼中无限美好,不过是他的臆想,洛神在眼前出现又在心盼泯灭。
李煦摆渡至此,发现季韫眼中一直是,他窥不破的,死水一潭。
爱而不得原来是这种伤心痛骨的感觉。
“送他回去吧,我告诉你一切。”季韫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在他转身之际,轻叹了口气,为什么要来呢?
为什么要见证无关他的暴力呢?
为什么要有一场无关风月的邂逅呢?
但既然来了,既然甘心交付,那便只能入她棋局,成她棋子。
爱断不能留,但利用爱,可以。
季韫睡了一觉,看着床边陪着她的少年,他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等待她迟了许久的答复。
“温如弦的父亲,他贩毒。我是被迫跟他结婚的,因为我撞见了他贩毒的过程,所以他拿我家人的性命要挟,我迫不得已的拥有了这场绑架般的婚姻。
“只是他不知道我有把柄……走私毒品的时候,我拍了照片,他应该不知道。
“他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但是在外界面前,无论是报纸、杂志、电视,他都伪装自己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但其实每周他都会家暴他的儿子,不管他命一样,往死里打,就在那个小木屋里,我听着他的哭喊声,我无能为力。
“但每次打完,他都会给温如弦一种药物,一种能让他记忆被篡改,改成施暴者是我的药物……
“直到某一天,我看不过去,看他奄奄一息,把他挡在身下,可惜于事无补啊,暴力只会更重更深,只会加倍,这样的折磨什么时候停止?我不知道,我只能一次又一次,沉默又沉默。
“所以啊,李煦,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