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二访王府人已非（1/1）

我们回到山府，把拜访王戎时，他丧子之痛楚甚至求死的难过讲给山涛听。

山简讲完，仍在悲伤中难以自拔，说着说着又垂泪两行。

山涛听完，只说八个字：“五分真情，五分自保。”

山简听了以后，对敬重父亲言语刻薄第一次表现出不耐烦：“父亲，您这样说过分了，发自内心的悲伤是演不出来的。您这样说，既不能让我怀疑王戎的真情，还让我对您很失望。”

山涛冷哼一声，王戎目光如炬能看透世间所有人，而山涛能看透这个四十年的老友：“儿啊，我的光环太耀眼了，人们会理所应当地认为虎父无犬子，如果以后让你担当封疆大吏的时候，一定要拒绝，不然名不副实反受其乱。这也是我为何支持贤王司马攸，其实是因为我尽忠陛下倾心于皇太子，皇太子纯粹质朴，可现今人心不古，太子以后成为九五至尊的话，反而会遭遇坎坷不幸，不如安安稳稳当一个快活王爷。”

“父亲大人，”山简拖着长音，拖出满腹委屈质疑，“要我评断，王戎真是至情至性，您这番忠心于太子反而反对太子继位的言论，倒是真的有些虚伪。父亲，你的这番话就跟儿子说行了，千万别再外面说，否则，您掌管朝廷人事二十年累积下的名望口碑就全完了。”

“哎，小子～”山涛听完儿子的大论被整笑了，看着我却若有所思的点头，接着说，“我掌管朝廷官吏任命二十年，阅人无数，后天努力能占三分，天赋慧根占七分，一等贤才一个眼神即懂万语千言，蠢才的话棍棒一顿还是榆木疙瘩。”

山简错愕，我对山涛的言论拍案叫绝。

山涛双眼如炬打量我，欣赏地说道：“孺子可教，”然后又对我们说，“说服王戎是行不通的，不如留下好生畅聊谈天。”

“父亲，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上次已经快要打动王戎了，第二次造访就会很有希望，不行的话还可以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当年刘玄德还三顾茅庐，我这算什么，没有什么努力做不到的。”

山涛低声嘟囔道：“天下英才都吹捧我，只为我的一言肯定，就能够加官进爵，我惜字如金，而我的儿子，把我的千金良言当粪土，怕以后遭遇到现实的打击，三次就颓废了，哪有四次五次。”

“郗鉴，我们走，今天把王戎答应的好消息带回来。”

“你走行了，把这位小友留下来，我想说说话。”

山简可不管，直接拉着我奔向王府。

在这个大晋盛世，江山稳固，国力强盛。然而，在这繁华之下，隐藏着无尽的颠覆三观黑暗，今天见识到了。

王戎是世家子弟，又家世显赫。儿子去世以后，再不治理家族事务，堂弟王衍年纪轻轻只能硬顶上去，从此偏好于酒色和享乐，成为不折不扣的自私独夫。尽管有着各种荣耀和权势，却无法找到内心的满足和愉悦。他的独子王万最受宠爱，痴情于裴遁之女裴媛。

而裴遁也不可小觑，和裴頠是河东裴氏的近亲，裴家家族基因好有着高雅的气质和美丽的容颜。王万随父亲王戎一样个子不高，但自小宠爱养的肥胖油腻，深深迷恋上了裴媛。王戎撮合两人，裴媛也在一起游山玩水相伴甚欢的过程中，渐渐接受。然而，命运却是如此残酷，王万病倒了，最终不幸去世，这一打击让王戎的心灵彻底崩溃，黑化成了一个坏人。

山简和我上次的善言良语，以为王戎能够振作。第二次拜访，王戎依然陷入极度的悲痛中，还是整日沉迷于酒色之中，无法自拔。勋贵纷纷前来慰问，劝他振作起来，但王戎却没有听进去，他却不遮羞，当众在家里演出一场闹剧。

对于裴媛的占有欲变本加厉，完全是一种病态。

本来为了表达对王万的哀悼，裴遁决定去王戎家吊唁安慰一番。裴遁身穿素雅的白衣，悲痛之情溢于言表。然而，他却没有想到，王戎会对他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王戎恶狠狠地盯着裴遁，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冷漠：“裴遁，为了我的儿子，我可以给你一切，你愿意吗？”

裴遁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不解地看着王戎：“王公，你说什么？”

王戎冷笑一声，露出残忍的表情：“裴遁，我要你答应，裴媛一辈子不能再嫁人，只能供奉我王家，守节烈妇死后与王万安葬在一起。”

裴遁瞪大了眼睛，愤怒在眼中燃烧：“王戎，你疯了吗？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这纯粹是对我的侮辱！”

王戎深深地看着裴遁，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威压：“裴遁，你应该知道，我现在位高权重，我的权力和名望足够压死你。如果你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可以让你家破产，你的后辈难以入朝，陷你河东裴氏于万劫不复之地。”

裴遁无法忍受这样的侮辱，眼中生出了愤怒的火焰：“王戎，你以为你是谁？官位和名望又有什么用？你这样做，只能让你失去人心，威信尽失！我出身名门望族，岂会畏惧你的威胁。”

王戎不屑地笑了起来：“裴遁，你似乎忘了一个道理，金钱和权力才是朝野上最有力的武器，谁拥有了就能左右一切。我王戎拥有这些，我可以为所欲为！”

裴遁冷笑一声：“王戎，你错了！金钱和权力并不能代表一切，它们无法买回你失去的儿子，更无法买回你已经丧失的良知和人性！”

王戎被裴遁的话语激怒，手中的拳头紧握，身上的血液已经沸腾：“裴遁，你敢威胁我？你也只不过是河东裴氏家族不起眼的一人，你要是又能力，当年借着裴秀的风光，早就可以封侯拜相。你无能，我高看你一眼你是我的亲家，要是不答应的话，你可是愚蠢的为了一个女儿毁了儿子们的前途。记住，我虽然毁了你的一切，可这是你偏爱女儿咎由自取导致的，你的儿子媳妇孙子都会埋怨你的错误决定，让你一辈子生不如死！”

裴遁眼中闪过毅然决然：“好！既然你如此不近人情，只顾一己私欲，毁我女儿的幸福。今日，我为了儿子，我就答应你的条件。但是，我发誓，这一辈子，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的迫害！”

我都无语了，裴遁真是说最狠的话，办最怂的事，只图过个嘴瘾。

裴遁拿起桌子上的香炉摔了个粉碎，激起房间内强大的震动，所有人都无法理解这一幕。

王戎脸色铁青，他从未想过裴遁还有这点血性，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想对抗，冷冷地说：“明日，把裴媛送到我家过门，她生是我王家的人，死是我王家的鬼。”

裴遁涨红了脸，咬着牙挤出一个好字，这个好就是屈膝卑微的卖女求荣。

名士之间辩论都是拐弯抹角，哪有当面撕破脸的。而王戎如不讲理的泼妇，让大家吓了一跳，这个时候谁敢去劝他倒向哪一方，就是打着灯笼上茅坑——找死。

山简见了这番歇斯底里，拉着我就往家走：“郗鉴，这算是二顾王府，我们明日三顾王府，一定会像刘备收获诸葛亮一样，得到王戎的支持。”

我对山简，礼貌性地呵呵苦笑，心想着老子和儿子的差距太大了。还会第三次？王戎怎么可能峰回路转地同意与我们合作呢？不如花时间，想想有什么别的替代方法。

我们二人各回各家，心想着山简回家，免不了受到父亲的一顿奚落。

我回去跟叔父讲当朝的这两位传奇人物，既是竹林七贤的名士，又是朝廷位高权重的大员。

叔父感慨，真是看不透二人，他们好像云雾缭绕里隐藏的飞龙，我们只能看到他的星星点点，不知他们的高深莫测。

不管怎样，山简还是带我三顾王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