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狂风暴雨千嶂落（1/1）

我和王济交换了一眼即互相明白，谢玖的证词将是揪出贾南风罪行至关重要。只要她愿意作证，我们将无往不胜。

常山公主在后宫省亲，但不会过夜，要抓紧仅有的时间争取到才人的支持。

"谢才人，请求你站出来，揭露贾南风的罪行，告慰枉死的无辜。我们将竭尽所能，保证你的安全，也让你摆脱困境。太子司马衷需要你，你的儿子也需要你，我们也需要你的勇气。扳倒贾南风，您与皇孙才能阳光下生活。"

谢玖默然片刻，她慢慢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她是否能愿意作证，把贾南风的罪行揭晓于世，我们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到嗓子眼。

果不其然，谢玖不愿意卷入纷争宠，儿子是皇太子的长子，只要平平稳稳，一世的荣华富贵不愁，何苦要以身犯险。

晋武帝的后宫妃嫔姬妾已经过万，妃子们争宠已经达到无所不用其极，家世亲贵子嗣合纵连横比拼已经趋于白热化，简单纯粹地呼唤什么公理道义天理良知根本激发不出勇气。

王济将为天地立心，为百姓立命的大道理说的口干舌燥，仍然是无济于事。

我想到曾经听说的博陵郡公王浚故事，对于市侩浮躁至极的后宫，最锋利的武器不是刀枪，而是实打实的利益。

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利益打动人心。

“谢才人，你以为躲过去，一辈子就可以平平安安的享富贵吗？之前的李夫人，也是这么想的，最后落下个一尸两命的凄惨下场。扳倒贾南风，对才人来说可以是百利而无一害。贾南风是一只丛林猛兽，任何有威胁的动物，都会被她用最残忍的方式撕裂。再者，除去了贾南风不只是安全的处境，更重要的是小皇子的地位，自古立嫡不立长。贾南风一旦生下男孩 小皇子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了～”我出言试图打动谢才人。

“你们还知道小皇子？”

“我们知道，想必贾南风也知道，只不过现在即将审判她的暴行，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如果再有得势的机会，必然更加猖狂，想到以后的话，没有我们这等人助力合作，才人孤军一人，恐怕不是对手。”

谢玖低头沉思，脸上泛起了红晕，平静的气氛下，紧张思绪呼吸困难，让丰韵的身姿绵绵起伏，贝齿轻咬下唇：“好，为了公义，为了我的孩子，我答应你们，但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们感慨万分，能被利益说动，站出来反抗双手沾满鲜血的太子妃，也是一位勇敢者。

王济笑了，终于找到我们胜利的关键。通过她的口述，我们将有打倒击溃贾南风的武器，让她为所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

谢玖开口：“我的条件是你们不能将我要作证的事情张扬出去，我会时刻关注你们行动，到最后双方在朝堂对峙的关键时刻，我会站出来的。如果我们是必败的话 请原谅我不能当众帮你。我谢玖孤寡一人的话 死不足惜，可是牵涉到我儿子的话，为了孩子的安全，请原谅我的懦弱。”

王济钦佩这个姿色美艳又处事周全的女人，怪不得出身贫寒，能在后宫展露头角，还能够同时押宝皇上皇太子，不是善于左右逢源懂得保全自己的人，根本活着都是困难，怎能会像她一样如鱼得水。

接下来，我们和谢玖一起制定了详细的行动计划，保证了她的安全和秘密。每个细节都要经过精心推敲策划，只为争取最后的一招制敌于毙命。

忙碌一天，好在有个好结果，开心归家。京都繁华，惠风和煦，终于有心情流连于百花争艳的满园，一切都显得格外美好。

回到家中，却听到一个坏消息。家中车夫张丁告别了，我第一次认真审视眼前这个憨厚的男人，与叔父年龄相近，虽然是个粗人，但一直都通情达理。他温和谦恭，给人以亲切感，三年前带着我奔赴建康寻找叔父，我与他相处得很好，很快就成了忘年的朋友。

一路上，张丁给我讲述了年少时的经历，自己是一个贫苦的农家子弟，但有一副侠义心肠，梦想着能够伸张正义保护弱小。当年晋吴大战之时，我们一路上观赏阖家团圆的爆竹烟火，又亲眼目睹战争的残酷。忆当年江左血肉横飞，生灵涂炭，让他深深地见识到了战争的可怕。

也是他驾着马车，载我们抵达京都洛阳，唏嘘于京城的人流如织，熙熙攘攘，对这座大都市充满好奇心，对喧闹豪奢的闹市感到无比向往。

我其实把张丁当做家人然而梦想很快被危险的现实打破。冯播等人在永安巷的伏击，我有幸被齐王岳母李婉所救。

只关注自己养伤，忽略当时护送我的张丁，只有他与我浴血奋战。他挺身而出，奋不顾身地以死相搏，只为保护杀手对我的致命一击，被一刀划过脸颊，鲜血飞溅直流。瞬间，眼前一片模糊，已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听到张丁保护我的全程，知道他是真心实意地保护我，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

“张叔，可以不要走吧。”我恳求道。

“公子，我只是个下人，不必感激，保护你安全是我的分内事。”

“不是份内事，谁会为了车夫的工作，不惜豁上性命去救我，你如果逃走了，也没有人会指责你。”我痛心地摸着他头部包扎的伤口。

“公子，我也想照顾你一辈子，可我的命不是自己的。家中还有老小，我如果走了，全家也破碎了。公子，原谅我的自私。”

“张叔，你付出的已经够多了，我不强留了，你回吧，”转头看向叔父，“可以多拿些钱给张叔做安家费，上个月赛马获胜，王济赏给我的万钱送给张叔吧。”

“主君、公子，我张丁虽然缺钱，但不贪不应属于我的钱财，跟着郗府走南闯北是我最快乐的日子。要说求，还真有一事相求，家中孩子三岁了，还没有个好名字，我也不懂什么经书，请主君为我儿子起个好名字。”

叔父思索良久，“张升”二字脱口而出。

“好，张升这个名字，我不知道什么寓意，但很好听，主君，我很满意。”

叔父耐心解释道：“我们郗家默默无闻已经四世，我的父亲给我起一个隆字，就是希望从我这一辈人开始郗家可以摆脱困难，家族逐渐有起色。张丁啊，你是个厚道人，你的家族平凡，但我希望从你的儿子那辈人开始，你们张家也逐年高升，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回去好好教育孩子。鉴儿，说得对，除了我的余钱，还有鉴儿的万钱，这些钱足以让你回老家过上舒适幸福的生活。”

粗莽大汉张丁泪水夺眶而出，跪下向我们叔侄磕头：“感谢主人，我张丁这一辈子何德何能，主人待我如家人，将来张升成人，也必将为郗家赴汤蹈火。”

我坐在江边，静静地看着江水流淌，陷入沉思，思考着自己的、家人的、王济刘弘诸葛靓三位师傅的未来。也许，张丁是平凡的，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已经喘不过气，他回到老家，与妻儿团圆，过上平凡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幸福，离开是非之地，摆脱波云诡谲的阴影，过上安稳的日子。

而我们这些有能力的人，虽不是为了名利争斗，但为了家国命运，注定要陷入暴风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