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八百里分麾下炙（1/1）

本场赌局的筹码，王恺的心爱宝贝“八百里驳”被牵上来。这头牛被善待得异常优雅，因每天打理得干干净净，一股扑鼻的香气袭来。牛角和蹄子更是被磨得晶莹闪亮，如同宝石一般。与寻常的牛比起来，高大雄健，听说一天可跑八百里，那是真“牛”。

王恺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被深深地震撼了，不仅因为王济竟然能够在这场比赛中获胜，更因为他的决绝和无情。

王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王公，君子不夺人所好，你把八百里还给我好不好，求你了！我们赌的筹码是一千万钱，我出两千万钱，把我的八百里还给我。”

我眼睛瞪得极大，两千万钱，我们高平郗氏全族都拿不出这么多钱，这些大人物家里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吓死人不偿命。

这种天文计量单位，除了我们村口的二傻子，还没听人张口就来。

更惊人的是，这么一笔巨额财富摆在眼前，王济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王济叹道：“君贵为圣上的舅舅，不想着一心为公，把时间精力财力都花到一头牛身上，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辜负了天下百姓。”

说着张弓搭箭，一箭飞出，中中牛心，八百里的生命就此结束。

王恺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感到心如刀绞，痛哭流涕，当年他爹娘离世的时候，都没有哭的这么伤心。

庾纯掏出随身携带的利刃，剖开牛腹，取出牛心。

最高端的食材，需要最原始的烹饪，果木柴火烧的哔哩啪啦，牛心炙烤飘香。

端上来给众少年片好，我粗略一算，这薄薄一片的价钱绝对胜过叔父的宅子。

一片牛心在嘴里，舍不得下咽，留恋地咀嚼了九九八十一下，其中七七四十九下已经是欣赏口中的余味。

心满意足地喊了句，“真香！”

悲伤逆流成河的王恺也凑过来，怯怯一句：“我尝尝 。”逗的少年们哈哈大笑。

自言自语道：“该死，我的宝贝八百里驳，我竟然馋了。”

王敦笑的可爱极了，：“郗鉴，跟你沾光了，感谢王公的赏赐，”然后继续提议，“王公，今日大声，郗鉴出大力了，您得赏。”

王济当即赏我一万钱，穷孩子哪见过这场面，只有一句句发自内心，纯朴无华的感谢。

吃完牛心还不过瘾，又吃烤全牛，众人饱餐一顿。大家的快乐建立在国舅的痛苦之上。

王恺吆喝管家过来，“拿出五十万钱，在邙山买最好的墓葬了八百里。”

俗话说，生于苏杭，葬于北邙。邙山是帝王陵寝的风水宝地，小康人家也难买一方墓地。为了后世运势富贵，只能偷偷葬于邙山，朝廷三令五申不得行此事，违者流放边疆。

可为了省一笔巨款，还是有人铤而走险，屡禁不止。

裴頠对此举颇为鄙视：“百姓活的还不如一只牛吗？”

王恺不以为意，依旧我行我素，布置八百里驳的葬礼。请第一乐师刘延年吹奏丧曲，请卫莹娘子跳丧舞，给八百里驳一个风光的葬礼，以此向它表达敬意。

王济见其如此顽劣，断了其最后的念想：“把牛皮用作战争的鼙鼓，催将士奋进 。”

八百里驳肉骨皮无存，王恺的话念想彻底没有了，被管家搀扶到马车，回家静养锥心之痛。

经过一天的习马，各自马术精进不少，于是便决定骑马回王济府上，结束今日行程。

在路上遇到一处水洼，马儿都停滞不前。不过是一道小水洼，骏马奋力一跃便能过去。

不知道骏马为何不肯渡过水洼。

王济又是一通，嘿儿嘿儿～嘶～吁的怪叫，马儿还是不肯渡河 说道：“马儿固执得很，我让它们越过去，都不肯，说是爱惜身上的连乾（用来遮挡迎面泥尘的装置），不愿弄脏。”

于是，王济让人将连乾解下来，骏马才渡过了水洼，踏泥而去。

恍然大悟！要说前两轮的胜利是荀组和王敦的实力优势，最后一轮我与王澄旗鼓相当。

微弱的优势取得胜利，肯定是王济懂马语的缘故。原来那一声声可笑的学马叫，是真正能与马沟通交流的马语。

我大开眼界，无功不受禄，这笔钱受之有愧。我于是把钱退还给王济，没想到他竟然死活不同意接受这笔钱。

我困惑万分，问他为什么不愿意接受这一大笔钱。我说明自己已体悟到获胜的原因，王师傅依然固执地要我收下，跟我说这是我付出努力，应得的。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自己开始变得关心王济的安危，然竟然苦口婆心劝到：“王公，王恺奢侈腐化丑态百出。您在闹市建造如此昂贵的马场，饲养无数名马，还以金钱铺成河流，是不是太过浮夸，需要收敛。”

对于批评，王济不怒反喜，解释道：“”经营的马场是为国家提供的战备，一旦战时需要，必然慷慨解囊献给国家，培养出来的马匹将服务最优秀的骑兵，都将是国家的宝贵财富，还有马术师未来也是不可或缺的骑兵人才，”解释完，反问我值不值。

我没有如此高的层次，毕竟，我还是一个孩子，对于军事战略和未来发展不太了解。

他进一步解释，我经历过伐吴战争应该懂，马匹在战争中至关重要。在战争期间，马匹可以帮助战士们在战场上快速机动，增强战斗力。如果有足够的马匹作为后盾，朝廷在战争中将变得更加强大。

说起马场在闹市奢侈，地皮在这里谁用不是用，用作马场并不可惜。数年后，地皮也不会因为马场而有所损失。

又讲明马场的金钱河，金钱在战争时可以用来锻造兵器。如果贤王司马攸即位，天下还是太平盛世。如果皇帝为一己之私，坚持让太子继位，那么未来天下动荡引起的战争不可避免，必须做好战备。

我回去讲给叔父听，叔父看出了我内心的疑惑和困惑，微笑着对我说：“虽有种种怪事的表象，但不可否认，王济是一个真正人君子。如果陛下能够信任并重用王济，那对社稷来说是一种福气。王济深知国之所需，你应该继续跟随，以他为师。”

马场的管理规模也极为庞大，王济聘请了大量精通马匹饲养和训练的专业人士，组成一支专门的管理团队。他们负责马匹的日常饲养、训练和繁殖工作，确保马匹的健康和品质。此外，为了保证马场的运作，王济还组织了一支精干的马夫队伍，负责马匹的运输和马场的维护。

王恺心中仍然满是悲伤，难以抚平创伤，私下找到王济，拦住其去路，忍不住问道：“王济，你为什么要如此冷酷无情？”

王济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一场赛马，胜负乃常态，意义不在于此。杀八百里驳，唤起你的良知正义。朝廷会面对很多考验，当今大晋的国运就在储君这一点上，如此关键你不挺身而出，如何能成为真正的英雄？”

王恺陷入了沉思，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追求，寻求真正的勇气和荣耀，思来想去发现自己对于这两个词的理解似乎有些偏差，说出实话。

“王济，我不是不想努力，都是诸葛亮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