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所有黎明的前夜总是难熬的（1/1）
哝华宫，露天的星斗，参天的银杏树，白玉质的地板和桌椅。
有月光和树影窸窸窣窣，斑驳地倒映在南厌的酒里。
她昂头喝一杯，是百花酿的味道，清甜中有辛辣，欢乐中有悲苦。
“南将军，来嘛，再来一杯！”
“滚蛋，百花酿有什么喝头儿，来喝这种女儿红，劲儿大！”
“来快倒一杯！倒酒！倒酒！”
“扑扑——”
林笙站在哝华宫门口，他穿一身仙兵战士的银白铠甲，头盔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他满是绷带的脸。
/喂——里面那个是你分身？/
“对，他们都醉了，认不清人的。”
南厌走出哝华宫，朝泰山居看了一眼。
/你想干什么？/
“我有不好的预感，再待在天庭，我会有危险。”
“空涧本就对我不怀好意，更何况我体内还有快要成型的仙骨，漠河早就对此虎视眈眈了。”
/漠河？他不是你师父吗？/
“挂个名头，互相利用罢了。”
/那他为何要抢你的仙骨，他自己不也有吗？还是高等级的金纹龙骨！/
“是啊，他自己有。但要铸成无情剑那种圣品仙剑，需要两根特殊的仙骨。一根我的，一根他自己的龙骨。”
南厌走的很快，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但她身后的林笙却心口抽抽的疼。
/那你想去哪里？/
“去人间转转，找重明问些话。”
“我把2/3的修为放在了第二个分身身上，就算被他们发现也要好几天。”
/重明？/
林笙心里咯噔一下。
/等等，你现在把自己的修为阉割，不是在削弱自己吗？/
“我心里有数，走吧。”
见南厌心意已决，林笙只好跟上。
……
第二日，群英殿上，南厌分身，简称二号，她按照主身的吩咐，将林笙头颅和南门功劳做为筹码，要舍弃战神的功名，前往南门镇守。
仙君们大部分喜闻乐见，小部分认为魔军元气大伤，不可能卷土袭来，不必要再前往南门镇守。
“陛下用战神的待遇待臣，臣实在惶恐，每每想到前两个战神死于非命，臣就噩梦连连睡不好觉，只有镇守南门不停战斗才能解臣的心结。”
“……”
仙君们顿时面面相觑。
前两个战神，一个冥芸，被空涧赐死。一个吴歧路，战神还没当几天，就被你杀了。
你有什么好惶恐，有什么好噩梦连连的？
“等等，难道，南将军不会是怕……”
白胡子仙君瞄了空涧两眼，众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怎么？才刚刚胜利，就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战场了？”
空涧头戴帝冠，高坐帝位，一身血红长袍，眼神凌厉威严。
/你想离开天庭？离开我？/
“陛下，这里不属于我，我心在战场，实在无法融入天庭。”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离开，所以我给你找了合理的借口。/
/来吧，囚禁我！条件就是放过炎军旧部，让所有曾经的炎军女眷脱离奴籍！/
空涧一愣，收起冷漠的态度。
“唰——”
“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今日殿会结束，若有其他明日再议！”
他扬手拽走二号，在众仙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消失在原地。
“嘭！”
二号被重重摔在地上，她咳出一口血，满眼桀骜，与她的主身如出一辙。
“你竟然拿你自己当赌注？”
狭窄的房间，只有空涧与二号两人。
空涧俯身掐住二号的脖颈，勾起一抹冷笑。
“炎军？也对，你不就是个喜欢靠牺牲自己来拯救三界的大英雄吗？”
“呃——”
空涧的手指收紧，二号死死掐住他的手腕，从狭窄的嗓子眼里呛出一句话。
“你在，嫉妒——她？”
“呕咳咳咳——”
看着二号碧绿的眼睛流出生理性眼泪，空涧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嫉妒？我爱你还来不及，怎会嫉妒你？”
“哼，哈哈哈哈！”
二号缓过咳嗽，她伸手拽住空涧的领口，凑近他说：“你连我和南炎都分不清，你配说什么爱啊？”
“呵呵呵——南炎和南厌，怎么会有区别？只要把你变成南炎，那你就是南炎。”
空涧突然一笑，额间金色的剑纹不断闪烁。
“哦？你想——”
“把南厌从世间抹除，就会只有南炎了。”
二号心里一咯噔，她是主身忍受神魂分离之痛才分化出的火影，如果被强力抹除记忆，她就会忘记主身，忘记自己所有的任务。
“放心，我会很温柔，不会有任何痛苦。”
空涧说着，伸手按在二号的脑袋上。
/可恶！疯子！混蛋！疯子！/
二号咬牙，使劲直起身抱住空涧的脖颈。
/任务！必须完成！/
风吹草动，二号主动去咬空涧的嘴巴，她笨拙的撕咬，想把空涧的杀意消解。
空涧先是一愣，他不知想到些什么，慢慢放下手，改抱住二号的细腰。
滚烫的气息满上床榻，指尖的柔软让千年未开荤的天帝尝到了久违的温暖。
/别哭，掐断五感，忍耐，忍耐。/
/主身，向前走吧，去参透三界的真相，打破世间的规则。/
/最后，你一定要杀回来，把这自我驯化的天庭掀翻！杀了这残忍暴虐的空涧！把冥芸和炎军几万人的公道讨回来！/
“阿炎，阿炎——”
空涧扶上二号的脸，唤着昔日爱人的名字，声音不似殿前无情威严。
在这里，对空涧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对二号是暗暗长夜无归期。
是的，二号是谁？是主身的分身。主身是谁？是南炎的替身。
若空涧真的爱南炎，会认不出来吗？
他在自我欺骗，甘于在二号身上堕落罢了。
他根本不在乎二号和南厌愿不愿意，只要她们敢反抗，他就会敲掉她们的牙齿利爪，圈住她们的手脚脖颈，洗去她们的前世过往。
他只会用自己的强大和权利，强行把她们像只漂亮的猫儿栓在身边，一丁点自己的想法都不能有。
这种活法，还算活吗？
不算啊，真喜欢那种活法的，肯定本身就没有求生意志了吧？
“落英树下落英果，百花酒里百花酿。”
“长枪短剑旋身去，银甲白衣送人行。”
“月下莲花上阳水，泰阳白晞巢南居。”
“南门千城放囚犯，火里枪意屠魔军。”
二号心里唱着，感受着主身记忆里所有的悲痛欢喜，她唱着唱着，倏忽落下泪来。
所有黎明的前夜，总是难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