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自由（1/1）

上元是被姜辰时强行拉走的。她力气大，稍一挣扎姜辰时就不容易拉住她。但是火势越来越大，周围也一片混乱，不尽早离开说不定会牵扯到两人。

站在陈家门外，刺目的红色映照在上元眼中，她依旧没有从刚才的变故中缓过神来，门外结亲的队伍一片混乱，吵吵嚷嚷的声音没有一声进入她的耳朵中，直到她看见穿着一身粉色衣裳的萧明乐在她的哥哥怀中挣扎着想要冲进去，她才蓦的回到了原地。

“哎呦，快提水，快提水啊！”

“公子呢？站在那看什么热闹呢？赶紧看公子在哪呢？”

“哎呀，这，这，唉，真晦气。”

“上元姐姐，上元姐姐！”在混乱中听见有人叫她，她回过头一看，是善惊鲵。“上元姐姐，你们没事吧，我在街上听到有人说陈家出事了，想你们今日过来参加婚宴，便立马跑来了，你们可有伤在哪？”

“无事，你莫着急，跑慢点，别绊了。”是姜辰时在安抚善惊鲵。

善惊鲵拉着她的袖子四处看了看，又看了看姜辰时，见两人身上确实没有什么伤，才放下心来，连忙拉着两人走。

“既然没事，那就快走吧，这里真是太乱了，避开点为好。”

上元随着他们的动作而走，没走几步，就听到里面轰的一声，周围的声音更加杂乱了，上元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原本放着正厅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半冒火的骨架了。

见她心不在焉一副魂丢了的样子，善惊鲵和姜辰时也没有烦她，只是将院中的小桌放在了唯一的那棵树下，虽然上面只剩下了一些干树枝，但聊胜于无，也能遮一遮太阳，便不再管她，让她一个人静静。

并不热烈的阳光透着暖意轻轻打在上元的身上，上元忽然想起某次与陈昭昭闲聊时，陈昭昭的样子。

那时他们也像此刻一样，坐在院子里偷闲，周围是花草和绿植，在空气中散发着属于深秋的气息，她忽然听到陈昭昭问她道：“你知道人为什么活着吗？”

上元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也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思考的必要，从前和母亲一起生活，后来便和姜辰时他们，或许以后杀了浑沌便是一个人生活，活着便是活着，何必还要想为什么活着，难道想了便能不活？或是活得更好？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陈昭昭罕见的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是上元除了自己的阿娘外第一次有人揉她的头，这感觉说不上好或是坏，但她没有躲开。陈昭昭笑着说：“你已经及笄了，也有必要思考这个问题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奥，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自由。”

“自由？”上元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却不懂为什么陈昭昭想要自由。

“是啊。”陈昭昭说道：“我从有记忆起，就没有过十分自由的时候。小时候阿娘管束我的课业，女工、女红、还有六艺，没有一科能够偷懒。我长大一些，便喜欢上了武艺，长枪，短剑以及体拳，我都喜欢。可是阿娘不许我练，说女子学这些不合规矩。再大一些阿娘死了，爹爹不拘着我，但也不喜欢。家里来了姨娘之后，这些我就只能在闲暇时候练一练，其余的时间不仅要学习女工，还要防着姨娘对我动手脚免得挨罚。”

“我并不喜欢这些，萧明乐曾宽慰我说我长大些，自然就能自己管束自己，没人能管得了我。可是没想到我长大了，却连婚事都不能自主。倒也可笑。”

“我还蛮羡慕你的。”陈昭昭说这话时，便看着上元。她的眼中是细碎的光影，是上元，亦是对自由的渴望。

“找你这样说，那岂不是没有自由之日了。”上元那时靠在身后的椅子上，闭着眼睛感受眼前的光忽亮忽不亮。

“有的，”陈昭昭的语气忽然轻快起来：“死亡，就是最终的自由。”

“陈昭昭，你自由了。”上元忽然笑道。

她此时才明白，当日陈昭昭说的羡慕是什么意思。羡慕她能够学武却不被人管束，羡慕她来去自由，羡慕她女扮男装入学学习，羡慕她是一个自由身。

这世上有人求财，有人求名，有人求平安，有人求健康，有人求自由，好在，陈昭昭终于求到了。

“你在这呆坐着，做什么？”毕凡羽的声音忽然传进她的耳朵。上元回过头去看，毕凡羽今日换了身衣裳，虽然仍是张扬的红色。

上元一愣：“奥，有个朋友死了。”

“就是那个陈昭昭吧。”一个小凳子也被毕凡羽坐出了皇位的架势，她一条胳膊支在桌上，另一只手在桌上点着。

“你知道了？”上元有些惊讶，毕凡羽淡淡一笑：“看你这个魂不守舍的样子就能猜到。果然年纪太小。”毕凡羽没说完，但好像是决定了什么事似的，转身走了。

上元看着她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的背影。不一会，原本进去的毕凡羽又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根白色束带，走至上元身前道：“我帮你重新束发。”

说着便上手将上元原本的头发拆开，一头长发顺着她的后背延展开来，散落在身后。毕凡羽双手拢住她的头发，将其捋顺扎高，一个高马尾便在她手中束好了。她将白色发带系在上元的马尾上道：“我记得你母亲离世了。”

上元一愣，答了一声：“是。”

毕凡羽不明意味的冷哼了一声。随后道：“人总是要面对许多棘手的问题。”

上元微微偏头道：“你不是人么？我总觉得你没遇到过很多棘手的事。”

“我是羽民国的，算不得真正的人。”毕凡羽说道，随后又说：“那高山，在东边，别走错的路。”

上元点点头转过身来看她，问：“你这几日都在做什么？感觉神龙不见尾的，比前两日的惊鲵还奇怪。”

毕凡羽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上元“奥”了一声，又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