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言)弃(1/1)
(一)
天上的墨云翻滚着挤满整片天空,层云深处似乎还藏有闪电,气势汹汹好比鬼压床。却唯有天边一隅,焕发着金光,驱散了那角儿的云团。
“爷爷,那是什么地方啊?”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孩趴在窗沿,用细小的手指指向那边,好奇问身后白发苍苍的老者。
“那个呀,是个修仙的地儿,叫有仙山,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那里专门招收有灵气儿的弟子,听说还有很多仙人可以指导修炼,远近最负盛名的修仙之地就是那儿。”老者走近窗边,边眺着远方边捻着胡须讲道。
“那我以后也要去!”男孩站直了身子,兴致勃勃地说。
老者面露难色,此时男孩母亲过来,先数落他昨天还说去考进士呢,主意变得比他吃馍的速度都快;接着又语重心长教育他修仙没有前途,还费钱,说完就催他去睡了。
男孩嘟嘟囔囔,老者也慢悠悠往床边走,随口说道:“听乡亲们说那个魔修山,今年又收了不少年轻人啊。”
“人家早改名了,现在叫一念山,怪好听的名儿,听说学费也便宜。就是这修魔道听着就吓人,可不能让咱们家风娃去。”母亲絮絮叨叨念完,转身就回自己屋里了。
老人脱下鞋子,缓缓躺下,嘴里喃喃:“一念啊,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这新来的魔尊,怕不是有故事啊…”
(二)
有仙山上难成仙,一念神魔为那般。
二月飞花情错付,终随冷水入寒泉。
盗非道矣无心念,胜在方寸尺丈间。
廿载相思徒空忆,月落婴啼再续缘。
(三)
有仙山往北十几里的地界,两个修士模样的年轻男子正扛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十六七岁少女往前走,三人穿着的都是修炼子弟的白色衣袍,唯一不同的是女孩的衣裳已经沾了不少灰土,看着倒不像是白色了。两人中更高的那个停下脚步,环顾了下四周,一把就把女孩摔在了地上。女孩嘴里塞着布条,在沾满露水的草地上翻腾了一下,只能不满又怯懦的呜咽着,同时用含泪的眼睛瞄向矮个的少年。少年看着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她,露出有些不忍的模样。
“一尺,干什么呢,快走啊!”高个儿催促道,他已经扭头准备走了。
“一、一丈师兄,就这样把啼婴扔在这里,真的不会有事吗?”
“你要可怜她,就在这陪她得了!”一丈眼神透着不耐烦,又努力表现出“恨铁不成钢”的用心良苦,“再说这是师尊们的命令,他们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我们只要执行不就好了?出了问题也不是我们的锅。”
一丈逐渐往回走去,一尺只好慌手慌脚地跟上。
“一丈师兄,她要是被魔头吃了,死了,变成鬼不会来找我们麻烦吧?”
“你傻吗,有仙山怎么可能闹鬼?”
“一丈师兄,你绑她的方式好眼熟啊,我好像在哪个画本子上看见过,等我想想……”
“……住脑。”
声音渐远,啼婴挣扎着坐直身体,看着自己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身子犯愁。山下老百姓们过年时捆猪都不带这么复杂的!她正努力想把嘴里布条顶出来时,面前罩下来一道阴影。啼婴心里一抖,抬眼看见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可能是由于背光,他看上去很黑。头顶头发像田里的垄沟,一道一道的,却在脑后扎成食人花似的乱蓬蓬一大把。这造型放在整个修仙界都相当“前卫”,就是不知道在魔道界怎么样了。
“还真送过来了?”大仇蹲下查看,啼婴忙闭眼缩成一团。大仇没在意,只是抽掉了她口中的布,问:“你是……叫什么来着,哭孩?不是,啼孩?”
“……啼婴,”啼婴条件反射说出来,忽然灵光一闪,抬头睁着大眼看向对方,“你要找她是吧,我不是啼婴。”
“不是?”大仇摸着下巴,看模样似乎是在动脑子,三秒后他掏出了弯刀,“既然不是那就杀了算了——”
“等下我是是是是是是是——”啼婴边往后缩边大喊,看模样都快哭了。
“早说啊,”他收起刀,全然没在意她说的自相矛盾的话,把人扛起来就往回跑去。
一念山,魔尊殿大堂内,神灭魔君屠廿正靠在椅子扶手上小憩,听着吵吵嚷嚷的声音像是大仇回来了,才徐徐睁开双眼。正巧瞧见大仇扛着一捆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大大咧咧迈着脚丫子就朝这来了。
“大仇,不是说了野猪肉不要随便往殿里搬吗,直接拖去厨房就好了。”屠廿扶着额头说。
“大人,不是野猪——”
“鹿肉也不要。”
“也不是鹿肉,是那个什么哭啊啼啊的……啼娃?”
“啼婴?”屠廿有些惊讶地抬头,“还真送过来了?”
“可不是。”大仇这才想起来人家还在自己肩膀上,于是跟卸货一样“哐当”就给撂地上了,看得魔君都皱眉:“我记得她就一个小女孩吧,你给捆成这样?”
“这可不是我,我看见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过正好方便我搬回来。”
屠廿凑近了看,只见啼婴面色惨白,双眼紧闭,脸颊微内凹,死死咬着口中的一团布,整个人好像没什么人气,像是经历了什么诡秘的抽魂仪式之后一样。
“她怎么看上去快死了,”屠廿小心翼翼把她口中的布团取出来,“这也是有仙山的人塞的?对一个小姑娘也太不客气了。”
“这个本来我拿出来了,”大仇擦了擦鼻子,“但是她后边喊的声太大,嚷得我脑瓜子里头嗡嗡,于是我又给塞回去了。”
“……你干什么来着?”
“没干什么啊,我就是把她扛回来啊。说到这,大人,为了掩藏我们魔教的宝贵秘术以及位置,我可是全程没用法术,凭蛮力抗着她徒步跑了十里地,之后又骑马骑了十里路,为了让这小丫头分不清我的路线我还特意绕到山路上,一念山我也是一步步爬上来的,就用了点轻功。”
屠廿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啼婴一副晕车晕到快要休克的的样子了,要不是嘴里那块布,她指不定就口吐白沫了。
“大仇,你以后别去接人,呃不,活物都别碰了。”屠廿心累,把一脸懵懂的大仇打发走。
“对了,有仙山为了自保,竟然能把自己道中的弟子献给魔君,这等‘正人君子’的行径,应该让各大门派都知道,你说对吧?”屠廿没有温度地笑着,大仇邪笑,说着“明白”,便退下了。
屠廿把人抱起来,转眼到了寝殿,将人松绑放到了床上。啼婴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屠廿手托着脸在床边坐着盯了她一会后,兀自开口:“还装?”
啼婴手指微动,眼睛悄咪咪漏了一条缝,隐约中见到魔君一动不动盯着自己,也不敢装了,一骨碌爬起来,在床上哆哆嗦嗦地跪着哀嚎:“魔君大人饶命啊!”
一嗓子震得屠廿耳膜都疼,他定了定神,面上带笑:“我没说要你的命。”
啼婴这才把头抬起来。“那,那您要我过来是?”
“我本来就是随口耍那群老头儿的,”屠廿微靠着墙,“骗他们说不想让我踏平有仙山的话,就把山上那个叫做啼婴的不祥少女献给我。没想到昨天才传过去的信儿,今天就给我把人打包送过来了,还真是有诚意。”
呵呵,啼婴心里叨咕,哪里是今天才送过来,分明昨天全教的弟子就已经开始满山地抓她了,要不是自己又躲又藏,掀瓦上房,上挠师尊,下踹厨娘,左脚踢翻炼丹炉,右手倒拔仙草秧,折腾了大半天,指不定昨天就被提溜过来了。
“虽然我知道你在那边师兄不疼师姐不爱,不过谁知道好歹是修仙界第一大门派,怎么就忍心把你一个小姑娘推出来呢,啧啧啧。”屠廿毫无感情地表示同情,啼婴心里暗骂,你怎么不说山里那么多厉害的修炼者,你偏偏点名要我,谁知道藏着什么龌龊的心思呢,这么想着,她鼓起“勇气”跟屠廿求饶:
“大人,既然没打算对我怎么样,那不如,就请您当我没来过?”她说着,一点点挪着身子往床边移动,希望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魔君能把自己当风筝放了。然而事与愿违,他忽然俯身压下,手臂挡在她要离开的方向,啼婴见状差点咬到舌头:“大大大大大大大大人!”
“走什么?”屠廿越笑眯眯的,啼婴就越想哭。“我可没说要你过来没用处。”
一时间啼婴把自己被分尸、挖内脏炼丹、吸干精元等种种死状都想了一遍,连遗言都组织好了,就听屠廿嘴里吐出一句:“我要和你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