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根发结婚（1/1）

哑婆家娶新媳妇儿喽！去看新媳妇儿喽！

一群孩童在街巷里跑着吆喝着，追逐绑着红布条的自行车队跟进了大宝家的院子。

院门口贴着大红双喜剪纸，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有来帮忙的，有看热闹的，最喧闹的是孩子们，他们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嬉闹着追逐着，踮起脚尖跳起脚来看新媳妇儿。

根发今天结婚。一身藏蓝色中山装，胸前佩戴一朵大红花，如果忽略他长得像谁这个问题，根发已经长成一个帅气的大小伙儿了。这么多年了，喜凤第一次认认真真看着大儿子，眉眼像自己，脸盘和鼻子嘴巴太像瑞平，这是根本无法掩饰的事实。本来，根发也是她一生的屈辱。根发笑盈盈地看着身旁的新媳妇儿，又有点羞涩地低下头。新媳妇儿梁美云穿着大红棉袄，枣红棉裤，用红花围巾围住半个脸，略低着头，不过，细心的人一定注意到，新媳妇的眼睛却没有多少羞涩，而是不住地飘向周围。

地上铺着一张大席，大宝和喜凤坐在席子中央，等候新婚夫妇拜天地拜爹娘。

喜凤一时间仿佛看到自己当年和大宝拜天地的情景，爹和娘坐在院子中间，她和大宝跪在爹娘面前……一晃二十多年过去，她由当年的小媳妇儿变成了孩子们口中的哑婆，如今坐在这院子里，看着满院看热闹的忙碌的人，听着兴科叔主持根发的婚礼，再看看身边憨厚的大宝，哑婆终于是由衷地笑了。

今天的大喜日子，哑婆一时又感伤娘终于没有看到她一手带大的根发结婚娶媳妇，眼眶不由得湿润了，她赶紧用枯瘦的手擦去快要溢出的眼泪，暗暗告诉自己大喜事不能哭。

当年，二宝带嫂子认亲之后，顺道把娘带到兰州，说是让娘享享清福。没想到娘到兰州不到一年就突发脑溢血，大宝赶到兰州的时候，娘已经病逝，二宝痛哭着给哥哥跪下，说没有照顾好娘，大宝只好安慰他说，是娘过惯了苦日子，没有福气享受。

兄弟俩把娘的骨灰带回来，和爹安葬在一起。这已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新婚的根发两口子住在原来给二宝居住的房子里，虽然旧了点，但是哑婆收拾得干干净净，屋墙上重新刷了白灰，贴着喜庆的双喜临门、喜鹊报喜等各式各样的大红剪纸，在红烛映衬下，格外温馨。

晚上来闹新媳妇的孩子还在新房里热闹着，哑婆和大宝在堂屋东间油灯下，默默对坐。哑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乎一直提着的心，总算随着根发的完婚而放下来。

一直以来，因为他的身世，根发脾气越来越差，小时候经常跟人动手，大一点也没少跟人动口角，全村人他都看不上眼。哑婆知道全村人都在心里嘲笑他，所以她总是忍着，试图去安抚他。但是因为沟通障碍，哑婆没有办法让根发理解她，根发也压根不跟娘说心里话，他心里对娘总是一股说不出的怨气。

哑婆也能觉察到儿子对自己的不满，但是儿大不由娘，她已经无法改变现状，也无法改变根发的性情了。对于根发，哑婆是矛盾的，有时候，她很心疼这个儿子，心疼她和自己一样承受着来自全村的嘲笑和压力；但更多时候，她难掩厌恶，根发的存在时刻提醒她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不过，现在都好了，他结婚了，总算给他安了家，压在哑婆心口的大石终于落地了。

大宝不知啥时候出去，端着一碗水进来，看着哑婆发愣，用手戳戳她：“愣啥，来，喝口水吧，累了一天了，早点歇息。”

哑婆笑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