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宝的态度（1/1）

大宝娘虽然憋屈，但是对待这个“孙子”却没有半点外心，除了喂奶和睡觉，其他时间几乎都是她抱在怀里，根发也跟她最亲。可是真相时时折磨着她，无端地受着这份窝囊气，她总想和儿子媳妇弄个明白。

季节已经深秋，院子里的桐树叶子一片片变黄了，飘落满地。大宝娘看到满院树叶，拿起大扫帚，扫成一堆，堆进柴房，冬天里烧火用。一岁多的根发在院子里捡着树叶，拿给奶奶，奶奶接过来，怔怔地望着步履蹒跚的孩子，他那天真的笑容，奶声奶气的声音，还有看着奶奶的清纯如洗的眼神。大宝娘有点恍惚：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有这么难以启齿的身世？要是他是自己的亲孙子该多好呀！

大宝娘终于忍不住了，她放下扫帚，抱起孙子，走到喜凤屋子里，大宝出门干活不在家，喜凤正在做针线。

“告诉娘，那年在井边，是不是瑞平欺负你了？”大宝娘直截了当地问。

喜凤浑身一震，没有抬头，也不置可否。手中的活略一停顿，继续做她的针线。大宝娘明白，喜凤受着委屈，忍受着屈辱。可是这委屈这屈辱不能这么白受了，兴泰两口子也太不是东西，他们明知道瑞平欺负了喜凤，却瞒天过海，用几块钱打发了他们。她决定要找兴泰两口子讨个说法。

看着喜凤这个逆来顺受的样子，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起喜凤就往外走，喜凤挣脱娘的手，两人撕扯间，小根儿不明所以，哇哇大哭。

娘看了看怀里的娃娃，干脆松开小根儿，任由他哭去。

小根儿哭得更凶了，看看奶奶，大概从来没见过奶奶愤怒的脸色，他又看看娘，一边哭一边喊娘，扑到喜凤怀里，喊：“娘抱。”

喜凤一把搂住小根儿，泪如雨下。

此情此景，大宝娘冷静下来，孩子有什么错啊！她不该对孩子发脾气，看着他们母子，没了主意，也坐下来默默擦眼泪。

晚饭后，大宝娘还是不甘心，她把大宝拉到东间，压低声音问：“大宝，难道你没有看出小根儿……”

“娘，小根儿是我的儿子！”大宝打断他娘的话。

“你这个傻子，你没看他那长相……”娘还想说。

大宝又一次打断娘：“娘你别说了！小根儿他就是我的儿子！娘你不要自寻烦恼了。”大宝能不知道儿子长得不像自己？他早就猜到了当年喜凤不是摔倒那么简单，现在看着根儿的长相，他更是猜测八九不离十，可是，他能怎么样？事情闹出来，丢人的还不是自己？再说，隔壁兴泰大伯没少给他们帮衬，他欠着人家的钱，欠着人家的情，俗话说“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现在去找人家说啥？说啥也不硬气！他只恨自己没能力让娘和喜凤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在喜凤发现根发的长相时，大宝也差不多明白了。当他想象喜凤被欺辱的场景时，气血上涌，怒上心头，恨不得即刻暴打瑞平，最好打死他！但大宝不是个冲动的人，他左思右想，他不能，他什么也不能做！他只有压制内心的苦楚，“根儿就是我儿子！”这是他痛定思痛后的决定。

“兴泰两口子太不是东西！”大宝娘狠狠地说，“没良心的东西！早晚会遭报应！”

“娘，你早点睡吧，以后不要提这事儿了。”大宝艰难地咽口唾沫，松开紧握的拳头，尽量以平静地口气安慰着娘。

“我的傻儿子啊！”大宝娘看着儿子痛苦的表情，不由得抹着眼泪。

大宝回到房间，喜凤正在哄孩子睡觉。

喜凤幽幽地看着大宝，大宝把她揽在怀里，笨拙的手理着她的头发，半天，终于说出一句：“凤儿，小根儿永远是我的儿子。”

喜凤把脸紧紧地贴在大宝身上，任由泪水流淌。

大宝接过已经睡着的孩子，轻轻地放在床上，用他那粗笨的大手为喜凤擦掉眼泪，出去了。

过一会儿，大宝端着洗脸盆进来，对喜凤说：“来，洗洗脚，睡觉吧。”

喜凤急忙接过盆子，指着大宝，又指指地上的盆，非要让大宝先洗。大宝拗不过她，只好脱了鞋子，喜凤蹲下来，一点点揉搓着大宝的脚，想着大宝对自己太好，儿自己对不起大宝，一时间又止不住抽泣起来。

大宝把脚抽出来，趿拉上鞋子，弯腰把喜凤扶起来，让她坐在床上，帮她脱了鞋，把她的双脚放进水盆里，慢慢搓洗着。

喜凤知道，大宝的憋屈不比自己少。这些天，大宝一直阴沉着脸，没人时候，时不时听到他的叹息。根儿的存在一定使他痛苦不已，而下决心把根儿当亲儿子，也一定是情非得已的痛苦抉择。

如喜凤猜想的一样，大宝一早就注意到小根儿的长相，他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可是随着小根儿的长大，居然越来越……他曾经有杀死瑞平的冲动，也有掐死小根儿的念头。但他什么也没做。最终，大宝经过炼狱般的痛苦抉择，决定接受这一切，好好抚养小根儿，把他当自己的亲生儿子。

不能不说，目不识丁的大宝有一个男人伟大的胸怀！

这一夜，东间的大宝娘翻来覆去睡不着，直骂兴泰两口子人面兽心；而西间房，喜凤躺在大宝怀里，睡得异常安稳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