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荒（1/1）

王李村的王二柱媳妇要生孩子了，疼了一天的二柱媳妇在接生婆的指挥下使出浑身力气，憋得紫红的脸上满是汗水。二柱在门厅里来回走着，双手无助地搓弄着，第一次当爹，他听着自家媳妇痛得大喊大叫，显得有点不知所措。有几次都想冲进去看看，都被接生婆拦住了。

在折腾了几个时辰后，终于听到一生婴儿啼哭，接生婆对着门口的二柱喊道：“生了生了，是个白胖的闺女。”

二柱急忙冲进里屋，握住媳妇的手，虽是寒冬天气，却看到媳妇儿一头的汗水，二柱心疼地说：“好了，好了，生出来了！”

媳妇筋疲力尽、气若游丝：“唉，我没能给你生个小子。”二柱抓紧她的手，急切道：“闺女好闺女好，闺女知道疼爹娘。”媳妇欣慰地看了一眼二柱，终于撑不住昏睡过去。

院子里西厢房墙根下，一直蹲着抽旱烟的王老汉，听见接生婆说生了个闺女，猛吸了一口烟，然后在鞋底子上磕了磕烟袋锅，站起身，把烟杆别在腰间大黑粗布腰带里，往堂屋走去，边走边自言自语：“多一门亲戚。”

这话王老汉说错了，孙女这门亲戚到底没有多成。

王李村有几百户人家，几乎全都是王李两姓。据说一千多年前，姓王和姓李两个朋友因为厌倦了官场尔虞我诈，相约隐居村野，子孙后代便在这里生根，形成现在的王李村。王李两姓始终和睦相处，代代有姻亲。

王老汉为孙女取名喜凤，希望这只凤凰为王家带来喜气。果然，在喜凤出生后的几年内，二柱媳妇儿接二连三又为王家生了两男两女，王老汉看着满院子跑着嬉戏的孙子孙女，心里乐开了花。他家传到二柱这里，已经是三代单传，二柱媳妇儿争气，连着生俩小子，还有仨孙女，这人丁兴旺的形势，让王老汉倍感欣慰。然而，五个孩子的到来，使本来勉强维持生计的王家日子艰难起来。靠着几亩薄田，一家人辛勤劳作，过着举步维艰的日子。

喜凤12岁这年，老天爷先旱后涝最后是蝗灾，庄稼颗粒无收。王二柱家已经快揭不开锅了。看着嗷嗷待哺的孩子，二柱很发愁，怎样才能渡过这饥荒年景呢？

这天早上，王老汉起来，环顾连谷糠都所剩无几的家，思忖良久，喊声柱子。

二柱听到爹叫他，急忙披衣起床，走进堂屋，爹坐在床边抽闷烟，二柱走上前，叫声：“爹。”

王老汉没有说话，直到把一锅的烟抽完，在鞋底子上磕了磕烟袋锅，才缓缓开口：

“柱子，你看这年景，家里恐怕过不下去了，你也领着媳妇孩子跟大伙一起逃荒去吧。”

二柱一听，急了：“那爹怎么办？要去，全家一起去。”

王老汉摆摆手：“爹老了，不能折腾了，我就守着家，等你们回来兴许还有个热汤。”

二柱娘去世地早，爹一手把他拉扯大不容易，可是现在，爹让他们去逃生，自己却在家里等死，二柱是一万个不情愿。可是二柱刚叫了声爹，正要再说什么，王老汉打断他：

“别说了，就这么定了，你们不出去，全家都是死；你们出去了，有个活路，我兴许也能活下来。”

二柱知道，全村都没有一粒粮食了，谷糠野菜也都吃得差不多了，连树皮都被人揭掉煮着吃了。三里五村成群结队出去逃荒，王李村也差不多只剩下老弱病残，等着饿死。爹留在家里，哪有活路啊？说难听的话爹饿死了，可能连后事都没有人料理。可是爹年纪大了，出门逃荒还不知道什么光景，爹能经受住路上的折腾吗？

进退两难的二柱不但发愁，还心里一阵阵绞痛，一边是五个孩子张着饥饿的嘴，一边是年老的父亲忍着饥饿的肚，怎么办？

二柱默默地退出堂屋，回到西厢房，和媳妇商量：

“要不就按爹的意思，咱们出去，也好给爹减轻负担，把手里那点钱都留给爹。我们明天再去给爹搜寻写树皮草根，爹一个人兴许能熬过去。”

媳妇点点头，也只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