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枇杷（1/1）

谢天瑜执政时期雷厉风行，很少给人留出活路，政敌不少，理所当然的成为逆党眼中钉肉中刺，当他渐渐摸查到他们结党证据时，猛然发现他们背后藏着拓月与南疆这两座靠山，他们或依靠身世门第或依靠真才实学高居上位，牵一发而动全身，极易引发朝局动荡，若大徽内乱不休，无暇顾及边境，便是南疆与拓月举兵入侵之时。

这是一份缓慢而艰难的政斗，先帝不能一举打翻逆党，只能在朝中实施端水政策，两派你来我往的斗着，真正换算下来其实旗鼓相当，外人看来只是正常的党派之争，只有少数人知道这是在更迭政权，不过不易被人察觉。

但谢天瑜终究是无法全身而退，逆党联结敌国伪造他通敌叛国的证据，想将他除去，谢天瑜没有忙着自证清白，反而借机拟出一份正派名单，给他们留出一个弹劾奸臣为国除害的美名，最终以身殉道。

怀姝有些难以理解谢天瑜的做法，为了所谓忠诚，舍弃全族性命为其陪葬。她更不理解，身为大徽子民，为何要联合外人背叛自己的国家。

怀忠背靠着椅背，无奈般拉扯唇角：“谢天瑜当时翻不了身了，朝中鳌虫太多，迟早将他吞吃入肚，好在以他全族性命换来了朝堂暂时的稳定，韶家渐渐收纳兵权，先帝以重塑朝纲为由，温和的剔除了部分乱党，逆党暂时偃旗息鼓，才有大徽如今的局面。谢家灾祸，是他一手造就。”

末了，他掩唇轻咳片刻，补充一句：“谢静姝的事，我不怪她。”

“吃着天家俸禄，却行谋逆之事，朝堂真是烂透了。”

怀忠见状，低笑几声：“风水轮流转，世家庞大占据各方，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当今圣上家族，又何尝不是从大家世族中脱颖而出呢，万俟家族可以当皇帝，别的家族未尝不可，谁都不想屈居人下，若有人愿意助他们一臂之力，何尝没人响应。”

“那份名录，得拿回来。”不论魏云霄知不知道名录详情，难保其流入他人之手，对名录记载人员产生不利。

怀忠对此也很疑惑，弹劾名录封存宫中，怎会辗转道一个生意人手中：“他怎么得到的？”

怀姝如实转述，魏云霄靠贩卖兵械发家，花重金从方天鸿处购得名录，以此为凭怂恿谢静姝对相府下手。

怀忠听了，脸色微沉：“我会想办法追查，希望名录还在他手中。”

的确，这是一份残存逆党最好排除异己的名单，若落入居心不良之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次日一早，相府来了一位客人。

纳兰若不顾阻拦直接冲进怀姝房中，见她还在蒙头大睡，毫不客气的掀开被子：“怀姝，什么时辰了还在睡，韶将军都到长胜门了，你不去送送？”

怀姝抬手挡住眼睛，翻过身去：“我不喜欢送人，不去。”

“你不去也得起来啊。”纳兰若坐在床边，伸手扒拉着她。

怀姝不堪其扰，翻身坐起，半眯着眼适应光线：“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靖都玩得好好的。”

“阿止哥哥怕南境要打仗，把我送回帝都了。”

也对，靖都离南境太近。怀姝下床穿衣洗漱，状似不经意道：“谢......平瑛在靖王府过得怎么样。”

纳兰若四处环视，坐在床边荡起双腿：“很好啊，谢方卓待她很好，基本没让她做过什么下人的活。”

“哦。”她没再多问，自己打来热水洗脸。“靖都近况如何？”

纳兰若撇撇嘴，回答道：“听说要打仗，大多开始囤积物资，有钱点的人家就往北走了。”

“靖王殿下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是靖都的王爷，自然要与当地百姓共进退。”

能不能打起来另说，但不得不说，万俟止还是很有担当的。回想起靖都告别之前和纳兰若说过的话，她道：“郡主考虑得如何了，不过还是提醒一句，郡主配得上更好的。”

知道她是问的萧云义，纳兰若停下晃悠的双腿，低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嗯，或许你说得对，我配得上更好的。”话音一落，抬首对上怀姝视线。

两人相对而视，笑而不语。

许是萧云义听说了怀姝自萧府回来，生怕她受孟修容所托催他回家，索性躲得远远的，一早就去找商谨之了。

离开帝都将近两月，怀姝也有些想念街上常吃的那家点心，换上一身淡绿色娟纱流金裙，拉着纳兰若就去买糕点，途径下了封条的魏府大门，脚步微顿。

纳兰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言语中带着唏嘘：“这是犯了什么事？”

她刚回帝都，还不了解魏家贩卖军械入狱详情，想起她初次见到魏如萱挥鞭就抽，怀姝觉得好笑：“你还关心魏如萱的家庭。”

纳兰若无所谓的咂咂嘴：“随口一问，随口一问。”

两人继续前行，慢慢悠悠走到之前买过点心的铺子，怀姝在里头挑着蜜饯，莫名发现店里的伙计似乎少了几个，结账时便提了一嘴：“老板，你这店里今日人怎么这么少。”

老板抬头看她一眼，手中包裹蜜饯的动作没停，笑着说道：“最近生意不大好，放他们在家休息了。”

怀姝回头一看，店中的确不比从前生意红火，没有多问，提着油纸包走出去，带着纳兰若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就在她们离开后不久，原本慈眉善目的老板收敛笑意，默默走去关上店门，后门吱呀一声打开，进来一个头戴帷幔的青衣女子。

她用油纸包起一把枇杷干，在上面撒下几滴无色无味的透明液体，待其浸入果肉后递给老板：“送去相府，就说，怀姝买给丞相的，事成之后，马上离开帝都。”

怀忠患有咳疾，每年五六月份发作，每到这时怀姝便会买上一些枇杷干给他，无一缺席。

店老板颔首应下，青衣女子在他手中放入一袋金子，转身从后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