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千年陪伴（1/1）

【疗养室内的儿童读物共十余本，闲暇时的高泰明便会草草看上几页。积少成多，每本竟读了不下三遍。因此，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书中的插图，他便回忆起了故事的大概：“没想到先生还有这样充满童趣的一面呢。”

害怕失去的公主，在姐姐们的鼓舞下，将向往自由的夜莺囚禁于金笼之中。在反思种种后，最终释放夜莺。达成了一人一鸟重归于好的HE结局。

各种方面来说，都是一个合格的儿童读物。起初，被故事吸引的高泰明还会一字一句地，后来便是一目十行，全然为了打发时间。

见庞尊不会回话，扮演欲突然大发的他模仿着侦探推理的样子，单手推了推从不存在的眼镜，若有所思：“比起被故事感动，更像是联想到了过去……公主与夜莺、自由与囚禁，呜呃，到底哪里是接入点呢？”

左右无事，被成功吸引的庞尊打量着未来光仙子的契约者，半阖眸子。他靠在躺椅上，薄薄的书籍遮住了上半张脸颊，良久他同意了这场荒唐的游戏：“三次机会，自己把握。”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不得不承认高泰明身上存在着独特的品质。但，若想成为光仙子真正的契约者，这些还远远不够。

莫要让本尊失望，莫要辜负她的……

对考察毫不知情的高泰明正为了这场“游戏”绞尽脑汁，指腹揉搓着烫金打印的标题，紧张询问：“先生曾经可养过宠物？”

“不曾。”按人类的眼光看，圣电麒麟应当……不算是宠物吧？

“第二个问题，在故事中，先生是九月公主，还是夜莺呢？”

高泰明始终维持着温和的口吻，与之相反，他的问题却愈发尖锐。严重来说，能够算作违规。

这种敏锐程度……是直觉么？

默念了两遍，自己此时只是一个无情的答题机器。仗着无人知晓，缓缓放松的庞尊哑着嗓子回应：“是九月，又不是九月。”

同样在违规边缘大鹏展翅的回答，如何正确理解，又是一个难题。

意识到不小心给自己挖了个坑的高泰明僵硬着，用手抹了把脸。随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冲上了他的心头。沉思片刻，他听见自己异常冷漠的声音在回荡在疗养室中。

“故事中的夜莺，是人类——或者说，是先生的同类。”

窗外分明是春季，室内的温度却在刹那间跌至了零点。犹如赤身站在寒天的雪地中，全身僵硬的高泰明甚至无法感受到肢体的存在。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勇气，大脑宕机的他呼出一口气，猛地抬头看向站起庞尊。

神情，音调在这种情况下都脱离了主人的掌控。恍惚中，他支配着自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挑衅的笑容：“看来被我说中了，庞尊先生！”

露出獠牙了么？

终于，未来的身影彻底与眼前之人重合。

忍不住笑出声的庞尊任由手中的儿童图书掉在地毯上，隔着手套打了个响指，声音不大，但让人无法转移视线。

雷电——已至。

天空中的惊雷一闪而过，在眨眼之间，倾盆大雨洒向了世界。模糊了少年的视线，亦浇灭了少年的心。】

“是九月又不是九月……”

一本不知从何处搞来的老旧童话书静置在竹桌上，瞬间了然的颜爵收回视线，喃喃地重复着庞尊的回答。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竹扇扇动的频率愈发快速，到最后竟然形成了残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他脑海中那些毫无边际的苦恼，一同扫去。

“罢了，”扇身发出的轻微断裂声唤回了颜爵的理智，肉疼地盯着断裂处的细纹沉默许久，突然不想讲道理的他一股脑地将责任推在了远在天边的庞尊身上：“时也，命也。”

幸好竹扇尚未诞生灵识，不然白白折损的它恐怕会好一阵念道：你理智，你清高，你吃醋我遭殃。

“千年的时光，于你而言……”又算得上什么呢？

千年足够人类转世轮回十余次，但对圣级仙子来说，不过悠长生命中的一个片段。

譬如荒石，千年在他眼中，恐怕只是两次不长不短的小憩。

“你若是无意，为何唯独对光仙子万般呵护？你若是有意，为何又对小生如此……”无情。

属于圣级仙子的骄傲，灵犀司仪的尊严不允许颜爵像那被辜负的痴人一般苦苦哀怨，他无奈地合上狐狸眸子，试图以此恢复平静。

一体双魂的艺术之灵便是这般矛盾。平日里那些调戏乃至露骨的情话，他信手拈来，出口成章，让人分不清真假；而一旦涉及了丁点真心，便会瞬间化作闷葫芦，半晌道不出一个字。

“千年陪伴，分明是小生先的。”

在光仙子尚未苏醒前，与那道雷光并肩的身影，一直一直是艺术之灵啊。为何世人只传唱光与雷的乐章，却对挚友的羁绊熟视无睹呢？

他想不通，也不愿去想。

庞尊与光仙子以“千年罪行”铸成了枷锁。可谁又知，庞尊与颜爵以“千年挚友”铸成的链条呢？

一根根无形的链条刺穿了颜爵的血肉，绕着他的每一寸筋骨蔓延，直至“锁”住了他的心。

看似完好无损的皮囊遮住了一切伤痛，他用尽全力去习惯，去忽视链条。却一次又一次被链条刺痛。

“徒增伤感……”

嗤笑一声，颜爵抖了抖狐狸耳朵，他起身抚摸着宣纸上的纹路，刻薄地自我评价道：“入戏太深。”

入戏。便是字面意思，本身为观众的他不自觉地代入了同位体的视角，情绪在某一刻产生了共鸣。

但平行世界的他们，总归是不同的。在这个没有雷电尊者诞生的世界中，自怨自艾皆为虚妄。

意识到这一点，连悲伤资格都无法拥有的颜爵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庞尊啊庞尊——你可真是乱了小生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