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故人重逢（1/1）

与方廷瑜的目光相撞，方逸礼又即刻打开扇子，闭嘴将头扭向了另一边。

“叫乔姑娘来，其实是想让你看一样东西。”说着，方廷瑜便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你我在石县时，有人到北镇抚司送了本书。”

“书？”乔兰芷将这本没有封皮的书接过，随意翻看一番，眉头不由得皱起，“这里面，全是些图画……”

将要翻尽时，乔兰芷习惯性抚平折角的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如鸟背，又如同女人背影的画面，一侧赫然写着“罗刹”二字。

“《奇志话本》！”方逸礼不知何时凑过来的，“我也有。”

方廷瑜的声音传来：“说过让你少看这些不正经的书。”

方逸礼坐回椅子，百般无奈：“我那本早就不知被你扔去何处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说不定你是拿走自己想看呢。”

方廷瑜没去理会他，而是将书从乔兰芷手中拿回，二人一齐看着那页。

“此书，是两个小姑娘送来的，只说一定要交于本官手上，侍卫还未问话，她们二人便跑远了。”

“两个小姑娘？”乔兰芷心中大悟，默然自语，“难道是她们，可为何不交于我？”

“什么？”方廷瑜听到她的话，好奇问道，“你认识她们二人？”

“奥！”乔兰芷看瞒不住了，且此事又与案子有关，也理应告知方廷瑜，“方大人实不相瞒，她们二人恐怕是大理寺前些日子新招的女工，在你我去往石县期间，不告而别了。”

“她们与此案又有何关系？”

乔兰芷叹了口气：“其实在下对她们的身份并不明晰，只知其中一人似乎是之前那户林家的女仆。据说，她也曾撞见过木鸟，也是她看出，那木鸟不像是出自老木匠之手的。”

方廷瑜点点头：“此页既然被特意折上，那便说明，她们二人想告诉我们，那木鸟或许与这‘罗刹’有关？”

“在下也这么认为。”

二人都盯着这幅画满面愁苦，谁都瞧不出这画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这时，方逸礼忽然冷哼：“啧，还得是小爷我来告诉你们吧。”

四只眼睛齐刷刷望向他，他抿了口茶水，将扇骨砸向手心，站起来走到他们身侧，瞟了眼那幅画。

“这书其实有两册，这册是画，而另一册便是每幅画所对应的故事。你们看到的这幅，它的故事也的确相当古怪离奇。有一种鸟名为‘罗刹’，是墓地中的阴气与怨气所化，绝非善类。相传有一送亲队伍路过墓地，一阵诡异的鸟鸣引人发怵，队伍行至家中，新郎掀开轿帘，竟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新娘走了出来。”

“新娘?”说到此处，乔兰芷与方廷瑜异口同声，看向对方。这很难不让人想到那四起在新婚之夜发生的诡异命案。

“往下听，你们会觉得越发熟悉。”方逸礼继续说道，“这新郎与围观众人也是心大，虽觉此事稀奇，却也都没怎么在意，新郎便顺其自然迎娶了两位新娘。谁知洞房之时，一声惨叫传来，宾客行至卧房，见一怪鸟叫着飞至房梁，而一对新人的双眼皆被那鸟给啄去了。”

乔兰芷若有所思：“那木鸟，是在仿照故事中的罗刹？”

“可是这个凶手，为何要这样做？”方廷瑜也疑惑道，“此人费尽心思做出木鸟，定然是在隐喻什么。罗刹既然是怨气与阴气所化，那便说明……”

“死者的怨气？”乔兰芷用食指轻敲嘴唇，凝眉沉思，“鸟所代表的，是死去之人的怨气，行凶之人，很有可能正如先前推测的那样，是因为旧怨才杀人的 。”

方廷瑜点点头：“这四处案发宅邸，都与强盗案有些关联，因此这旧怨，兴许也与先前推断的那般，就是强盗案！”

乔兰芷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大理寺的仵作说，济州命案与其他三起案子的凶手，不像是同一人所为。可方大人先前派人去找过强盗案遇难者的家属们，除去失踪的紫萍，其他人……都没有作案的可能啊。”

“或许事情，也并非我们想的那样，毕竟断案是要讲究证据的。”方廷瑜沉吟片刻，"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朝着这个方向继续查下去。"

二人又商议了一番，眼看天色渐暗，乔兰芷也只好离开。

为赶在宵禁前回到家，路上行人匆匆忙忙，乔兰芷快到大理寺时，却忽的放慢脚步，见大门前停了辆陌生的马车。她并未多想，缓缓走过去，正欲踏上门前的台阶，眼睛正巧望见门内一个背对她的身影，她心里头猛怔住，脚下也没再挪动。

“那便有劳萧九兄弟了。”

妇人的衣色朴素淡雅，举止贤淑，右手牵着个只到她腰间的小姑娘，此刻她们正与院子中的人挥手道别。而站在她们对面的萧九，则抱着个蓝色碎花的包裹，应是从妇人手中刚接过去的。

“嫂夫人慢走，我定然转告乔霜。”

“哎，不必送了。”

妇人转过身，与乔兰芷打了个照面，双方皆愣在了原地。

萧九的声音打破沉寂：“乔霜你来的正好，这是少卿大人的夫人，晴雪嫂子，你与我们同叫嫂夫人便好。”

乔兰芷似笑非笑，谦恭道：“嫂夫人好。”

对方嘴角噙笑，将乔兰芷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不住地点头。乔兰芷被盯的有些不自在了，便试着唤她：“嫂夫人？”

“奥。”她回过神来，“先前听夫君说大理寺来了位姑娘，我便自作主张给你做了身换季的衣裳。本来还担心不合身来着，如今看，你与我猜想的个头身姿都差不了太多……”

她的声音逐渐转轻，继而又盯着乔兰芷看了起来。

“多谢嫂夫人。”乔兰芷谢道，“前几日我还打算去做件衣裳的，这下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乔霜。”萧九提醒道，“眼下便要宵禁了，还是让嫂夫人快些回家去吧。”

二人相视而笑，没再言语。乔霜一直目送她们的马车消失在街巷尽头，才转身进门。

王晴雪，十几年前被乔兰芷的母亲从街边买回家中，做了母亲唯一的侍女。她有一双为人称道的良质美手，尤其是针线活丝丝入扣天衣无缝。母亲了解过她的身世，但这些事大人们也不会特意告知小孩子，乔兰芷只知道，她貌似是为给家人还债，才被人卖的。乔兰芷儿时总喜欢跟在她后头“晴姐姐、晴姐姐”的叫，就为了让她给自己再多做几只布娃娃。

乔家溃散后，乔兰芷也曾设想过王晴雪的去处。不过如今看来她能与张未清喜结良缘，倒也算是件欣慰的事，若是父亲母亲看到，大概也会欣悦吧。

“乔霜，我看你像是不太自在。”萧九的话将乔兰芷的思绪拽回，“其实你也不必觉得负担，嫂夫人很好的，经常给我们送些她自己做的糕点什么的。天冷的时候，还会给我们送些棉被。这种事以后多的是，你也不必拘束。”

这些年物是人非，乔兰芷对许多故人的相貌都已模糊，然而那种彷徨在心中的羁绊猛然相撞时，依旧能毫不犹豫地相惜。兴许，这便是牵绊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