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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荒诞(1/1)

暮色已沉,纪老爷带着与他学习经商的儿子回到了府邸中。

回来便急不可耐地投入了前二夫人现夫人的妻子房中,抱着她与她挣扎沉溺了一番后餍足地坐在床上,抽着烟草,烟气浮着在空气中,借窗棂透进屋内昏暗的光,缭绕着床幔,他心爱的女人被子拢着上半身,裸露着雪白香肩,目漉迷离地望着他。

不由得加快了吸烟的速度,狠狠拧灭掉了烟,嘴和鼻腔里贯出浓浓的烟气,粗糙的胡须猛地埋入了他心念所想的雪白。

不一会儿,穿戴得整齐的两人从屋里走出,他的娇妻目光含笑,雀跃地挽着他的手,一如当年那样活泼可人,那双迷人的剪水秋眸在月下摇曳着粼粼水光。

“老爷,您还是那个在外四处经商的老爷,而我是无名无分的小女子,会点经商谋略之道,你喜欢我,这样的戏码,我们再玩玩好不好?”

他笑了,他的小娇娇还是那般顽皮天真,即使为人母了,却还是像韶华少女似的,不论是哪儿都令他心猿意马。

“好啊。”

他许她一生无忧,只要她想玩,那么她便会陪她玩一辈子,一辈子也不会腻。

两人有说有笑的到了正厅,温暖亮黄的灯光蕴笼着圆桌上的美食,热气腾腾,隔着烟雾便看到两个儿女端庄地分别落座东西。

见他们来,下人们恭敬地问候了便退下,两个儿女脆生生地喊着父亲,母亲。

“衾儿,莜儿,爹不是和你们说过了吗?之前大夫人在的时候你们做做样子便好,等她来了再一起吃,现在不一样了,你们肚子饿了,那便先吃,不用等我和你们母亲。”

他嗔怪似的对两个孩子说着,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宠爱。

纪宝衾回道:“父亲,那不一样,大夫人在的时候,我们等她来再吃,一是礼数所致,二是怕她乱撒气,而如今咱们一家人终于能够真正团聚,没有外人来打扰,那就更要恪守礼数,等爹娘来再一起吃,才是阖家团圆。”

纪老爷听了小儿子说的话,不由得揽紧了身前的娇妻。

“对。”他痴恋地拿下巴蹭着她的脖颈,大手圈住了莹白纤弱的皓腕:“阖家团圆就是这样,好孩子,我们现在已经团团圆圆了,就不用再讲究这些,现在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你们先吃,爹娘高兴,不会怪你们什么懂不懂礼数的。

今生能够有你们还有你们的娘亲在身边就是我最高兴的事了。”

怀中的女人抽出了手,白了他一眼:“在孩子们面前也这样,害不害臊啊你。”

“害臊,害臊。”

他跟在她身后,为她拉开了凳子,又给她盛了碗炖得香甜的姜枣龟肉汤。

看着她脸红红地喝了下去,心里泛起一阵阵搔痒。

夜黑风高,皱出棱面的铜镜前坐着个披头散发的人,立在她身后穿着黑袍的青年一双青筋酋结的手为她轻轻拨开额前长发,停驻在她额骨,揉捏了几下,手底的皮相与骨相竟与之变化。

不消片刻便大致塑了个男子的俊郎五官,指腹捻抹压平,指甲雕刻细节,此间不过一炷香,他如轻描淡写般,在掌下塑出一张倾绝男颜。

他又在她喉结处揉弄了几番,指掌抵力,改变了她声带的形状,发出来的是让人浮想联翩的男人声音。

他俯下身,将自己的脸傍在她脸旁,一双鹰眸注视着模糊的镜中两人。

“真好看。”

往后那间布庄便换了个掌柜之人,这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那掌管的说个俊俏男子,长相俊美之至,雌雄莫辨,在几个昼夜间令城中不少怀春少女芳心摇曳。

连纪宝筱也听说了这一回事,就是纪家的大小姐,若大小姐没死的话,那么她如今还是二小姐。

她对此事生了几分好奇,当真有这么英俊?

当她同几个姑娘到铺面儿里去时,视线毫无防备就对上了一双幽邃的眼眸,沉寂无波,如一滩死水,但那皮相确是她从未见过好,什么王公贵胄才子少将,都不及这男子好看。

她的心跳瞬间扑腾到了喉咙来,眼神闪烁着,脑海里一遍一遍游旋着那双死寂的眼,一种心疼与喜爱交替在她的心头,她动心了,她好心疼这个男子,是经历了何事,明明模样是如此风华正茂,眼神却像一个经历过绝望的人,如此脆弱易碎。

她慌乱地丢下了一众陪同她的女孩儿,失措地逃开了,心里一直大声地喊:“不!不!”

为何她要做出这样的举动,当真是丢人!

于是她回家取了一件漂亮的裙子,再度折了回来。

就……就借找这裙子同款的布料作为由头吧!这样好让她刚才那尴尬的作为能够有所解释。

而现在再到布庄门口,已经有许多少女挤在了门口,此时已人满为患,她根本没有进去再看一眼的机会。

她只得悻悻回了家,并警告了一番她身边的婢女,不得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其他人。

过了几日,她得到了母亲的应允,在姐妹家住上了几天,期间总很早便和姐妹起来梳妆打扮,去看那俊逸非凡的美男子,这是她过过最兴奋和自由的时光。

待了两日,足够久了,她便带着这段时间收获的吃食裙装,连同婢女回了纪府。

当回到府里,她便去院子里找母亲,屋里透着股糜丽的香味,连晃动纱幔都浸满了,出去玩了几日,她便对这熟悉的味道带了几分陌生与不适,外屋里屋不见母亲身影。

她出了屋,问了一个下人自己母亲身在何处,下人答说在厅堂,她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

还未走上台阶,便听到里边传来了男人好听的低笑声,她脚步顿住,耳根子有些发烫。

这是哪家的公子,声音这般好听,不知是怎样的妙人儿,光听他的一声低笑,她驻足阶梯下的片刻,脑海里已经浮想联翩过许多张俊俏的脸,连他们孩儿的名字都已想好了。

怎么能如此轻浮,她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子,她现已心有所属,应连自己脑子里想的画面都得控制好。

她酝酿了一番自己的情绪,整理好了发丝与面部表情,便迈步往里走去。

“父亲,母亲,孩儿回来了。”她微微颔首,抬起了眼来,下巴颌随动作扬起,露出精致秀美的脸庞。

当她抬起头对上了一双令人窒息的眼眸,隐晦如墨,眼睫分明地嵌在了瓷白的皮肤上,那张熟悉的脸,是她这几日一直魂牵梦绕的。

“怎……怎会如此……!”她惊讶地在所有人的面前结结巴巴地喊了出声,声音不小,突兀地打断了所有人的表情,带着疑惑地目光朝她投来。

她一时感到尴尬万分,但心里随之而来的欣喜逐渐地盖住了羞耻感。

“对不起,孩儿太失礼了……孩儿方才眼前一花,险些看不清路,一时惊慌所致,还请爹娘不要怪罪。”

“无事。”

他们都在与那年轻男子交谈,无暇顾及这突兀地,小小的一场意外。

她朝弟弟的方向看了一眼,弟弟正坐在那男子身旁,母亲与父亲并坐,她挑了一处靠母亲近的位置坐下,一语不发地听着他们谈话。

他是弟弟结识并带回家的友人,经过一番交谈,父亲与他聊天都带上几分眉飞色舞。

而她则埋头陷入了胡思乱想,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呢?

再抬头,颊上已映满红霞,他要走了,弟弟起身与他出去。

走时二人视线正对擦过。

……

外观精致华美的宅邸,门口正敞开,人们运进了一箱又一箱的东西,打开盖来,里边装的是黄澄澄的黄金,关进黝黑厢房中,再由一位身着黑袍的青年男人打开,里边装的确是一堆分成不同箱,相同部位为一箱的人骨,原来是使的障眼法。

男人穿针引线,很快将人骨串好在了一起,串成一具具完整的骨架。

这些东西抹上金漆,包上皮肉,成了形态各异的俊男美女,换上了各种服饰。

这些俊男美女成为了被贩卖的人口,分流到各地,唯一的任务就是不断与人发生关系。

有肉身的尸傀与这些傀儡们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尸傀不能够太过接近人身,发生摩擦碰撞,很容易脱皮露骨,腐味外泄,且尸傀怨气更大,通常都是被人杀害,曝尸荒野的人或战死的士兵,肉身未化骨,怨念便很深,使用起来也更可怕。

乔嫣良的身体原主人的怨念深重,尤其身上被封钉住了封魂钉,无法转世投生,她的心愿便是让所有害她的加害她的人都血债血偿。

整座城里很快出现了一连奇怪的事情,许多人气色都很差,在经营生意上也有些力不从心,做餐食的出现异物,毛发的现象也是频频发生,到了夜晚的城,灯烛似乎都不复以往的明亮了。

纪宝筱发现这几日那个男子来纪府来得勤了,每天清早都要找纪宝衾聊天,她也借着送自己做的糕点给弟弟品尝的名义来看看,纪宝衾不耐烦地道:“唉呀,姐,你平时都不会下厨的,更不会做什么糕点,最近是受了什么刺激了?老是拿这些东西过来,这不是啥稀罕物别老往我这里送,我这儿又不是没有,再说了我房里的丫鬟也会做,做的还比你那份卖相好,我要吃也可以吃她的,你就别老是送过来了。”

她没想到自己的亲弟弟居然会当着其他人的面数落她,与一个下人作比较,又尴尬又恼怒,但又做不出其他动作来,直瞪大了眼站在那儿。

纪宝衾意识到自己话说得重了,而且拿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和一个卑贱的通房丫头来作比较委实不合适,那名男子出声了:“纪兄,你这样说不妥,纪小姐也是一番好意.....”

她看着他微蹙的眉,温声为她说话的模样,不知怎么,眼泪便流了下来。

对上他关切的眼神,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嫁给他。

很快她也如愿了,几个月后男子向纪府提了亲事,他也是经商之人,积下产业富可敌国,她满心欢喜地接受了这个好消息,闭户不出地完善着自己的嫁衣。

嫁衣啊,嫁衣。

到了出嫁那日,天空确是阴沉沉的,城中百姓似乎都歇了脚程,往日的繁忙热闹不再,冷冷清清地,喜婆丫鬟给她梳妆也有些心不在焉。

她冷冷地听着丫鬟对外景描述的汇报,铜镜中一张被梳理得明艳分明的脸像是覆上一层阴寒的白光。

她那么的期待,那些人是什么反应,煞她的心情吗?

无所谓,她家有钱,与那俊美多金的年轻男子结成姻缘后便是让无数人羡慕的存在。

她让人把轻慢她的喜婆及丫鬟按在地上,扬起掸子狠狠抽她们的脸。

只奇怪的是,即使被抽打得红痕累累也没发出什么喊叫声,她心里发毛便没再让人当面打下去了。

母亲推开了门来到了她的屋子里,她下意识猛地站了起来,急促喊道:“母亲,您来了!”

女人露出满意地笑容来,端着双手走到她面前,即使个头要比面前的女儿矮上一截,但女儿见了她却如老鼠见了猫,应该挺直的脊背不自觉地弯了一个曲度,纪宝筱的额头抚上一只带着香气的手,柔嫩得仿佛没有骨头,微微的沁起冷意。

“去了夫家,也不要忘了娘家呀。”

苏媚的声音慵懒入骨,她应是,母亲把一本册子递到她手里,便出去了,她捏着冰凉的册子,恍惚还在梦中,待打开册子一看,脸倏忽红了,不一会儿又白了。

新婚夜里,屋里听得见外面很远的声音,是觥筹交错和欢声笑语,她躲在盖头下看着自己揪裙料揪得泛白的指节,烛影随不时吹进来的风流摇曳得满屋都是,鲜红的嫁衣染上温馨的橙黄,她的心里不免泛起阵阵甜意,只是想到母亲在册子里的要求,眉头又皱了起来,盖头下的脸满是嫌恶与自我厌弃。

她等了很久,累了也倦了,便合上眼想着稍微打个瞌睡,等男人来入洞房兴许需要一段时间,话本里都是这样的,嫁娘等到困倦睡着,又被脚步声和男人的酒味惹醒,她勾唇笑了笑,便打起盹来。

睡到夜半三更,一阵冷风吹灭了蜡烛,吹散了她本就稀薄的温度,她惊醒起来,眼前漆黑一片,一点灯烛也没有,周围旁人更是没有一个,她试着喊男人的名字无人应答,她这才意识到,她睡了多久,男人根本没有来,心凉了半截。

忍着鼻腔酸意,她摸黑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打开微阖的门跑向门外,长廊远近处更是一盏灯也没有!

她一下清醒了不少,心里有些害怕,天上的乌云遮蔽月光,天地上下漆黑一片。

“来人?”

她有些颤抖地喊道,无人应答,即使有心理准备,她也还是崩溃了,就像突然被所有人抛弃的恐怖独立感。

“啊......你们别吓我了......快出来好不好啊?”

她开始奔跑,像疯了一样敲打着每一间门,不管是谁,就是碰见一个人也好,偌大府邸,她早失了方向,蜷缩在草丛祈求黎明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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