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祝我们各自，前程似锦（1/1）

“滴——”

心电图检测仪发出冗长刺耳的尖利声响，几人惊慌扑上去，各种呼喊声连绵起伏。

医生护士很快进门，确认患者已经死亡，对着屋内悲痛的众人平静道：“各位请节哀，医院一会儿会给家属开具死亡证明，请家属不要过分悲痛，联系殡仪馆处理后续事宜。”

白大褂们陆续出门，萧菩不愿相信地双手捧着李老师的脸，不断祈求：“妈，你睁开眼看看我，妈，我错了，我以后都不跟你对着干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你睁开眼看看我啊妈。”

豆大的眼泪一颗接一颗落在李老师苍白的脸上，她再没有回应。

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都是第一次直面死亡，唯一还算镇定的季瑾一对林易安说：“给叔叔阿姨打电话吧。”

六神无主的林易安这才给余清秋去电话，电话挂断后，她看见悬浮窗上显示着几条未读消息。

是林舒淇发来的。

两人从一开始加为好友，很少交流，后来因为季瑾一，甚至直接在对方的好友列表里躺尸。

她颤抖着手点进去，一条一条地看。

第一条：你很喜欢季瑾一对吧？我也是。

第二条：不用觉得奇怪，你对他的喜欢，从第一次我们一起逛街，我问你季瑾一是不是会喜欢那个公仔的时候就知道了。毕竟，你当时的反应那么明显。

第三条过了两分钟才发来，隔着屏幕，林易安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暴躁和不耐烦。

第三条：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和我说话，群里的消息你都看见了吧，虽然他否认了，但你应该知道，这只是迟早的事。易安，你去找一个爱你的人吧，不要围着瑾一转了，青梅竹马，怎么可能在一起一辈子。

瑾一……如此亲昵的称呼，连她都没有叫过。

她泪眼朦胧地将手机上的液体擦干，若无其事揣进兜里，暗自深呼吸，平复情绪。

处理好一切，余清秋和林宴安担心萧菩一个人在家害怕，带着他一起回了林家。

季瑾一看着仿若一家的四人，神色黯然和余清秋林宴安说再见，余清秋以为他吓到了，暖心地叮嘱他回去洗个澡，什么也不要想，早点儿睡。

他点点头，看着林家大门彻底关上，才掏出钥匙开门。

李老师的遗体是在第二天火化的，丧事由余清秋和林宴安一手操办，前来吊唁的人很多，李老师的学生们以及他们的家长从五湖四海赶过来，偌大的庭院几乎站不下。

余清秋看着李老师的黑白照片，眼中带泪：“李梅这一辈子，兢兢业业，桃李满天下，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林宴安拥着她，大掌轻轻拍抚她的背，同样红着眼无声安慰。

他们这几个孩子，都是季奶奶看着长大的，那会儿知道萧菩没有爸爸，她就十分心疼，如今李梅也走了，剩下他孤身一人，多可怜啊。

季奶奶老了，本就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又见萧菩神情呆滞，只会机械地对着人们一再鞠躬，没有一丝神采，心里更是难受。

她眼眶湿润，轻声对旁边的杨婉君说：“我先回去了。”

杨婉君担心她的状态，和余清秋林宴安打过招呼，也跟着回了。

萧菩已经对众人的安慰麻木，只会礼貌地扯着嘴角微微一笑，什么话也不说，随着众人的陆续离开，庭院渐渐地又恢复了平日的空荡。

他跪在李老师的灵前，面容憔悴，双眼无神，完全换了一个人。

林易安在他旁边跪下，红着眼说：“你还有我，还有余阿姨和林叔叔，有……季瑾一，有陈梓晞，有商陆，我们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你不会是一个人的。”

余清秋和林宴安哽声道：“是啊小菩，你还有大家呢。”

季瑾一陈梓晞和商陆皆环绕着他蹲下，无声注视。

萧菩无神的目光慢慢环视一圈，干涩的眼睛眨了眨，眉头一皱，牵起嘴角呢喃道：“我还有你们。”

多重打击和连续几天的精神煎熬，让萧菩身心俱疲，吊唁结束后，他终于闭上眼好好睡了一觉。

一个月后，高考成绩出来，每个人都取得了理想分数，可以如愿以偿奔赴想去的大学。

余清秋和林宴安特别兴奋地开始查询B大那边的天气，为后面林易安和萧菩上大学做准备。

林易安突然对他们说：“爸，妈，我决定不去B大了，我要去S大音乐学院。”

S大虽然不是重点大学，但毕竟是专业的音乐学院，如果谋求一技之长，去这里的确要比去B大好很多。

余清秋和林宴安对视几秒，沉思后决定尊重林易安的想法，他们看向一旁的萧菩，刚才的兴奋一扫而光，皱着眉忧心忡忡。

“这瑾一和小菩都去B市了，易安一个人在S大，我怎么放心啊，要不我过去——”

“叔叔，阿姨，林易安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林易安看向萧菩，萧菩满不在乎地噙着笑，眼里全是她。

当晚，林易安把抽屉里所有的日记本都拿出来，从头到尾翻阅了一遍，然后一页一页地撕成碎片，用打火机烧成灰烬。

她把所有和季瑾一有关的东西全部用一个袋子打包好，包括那个从未用过的情侣杯和崭新的MP3。

打开房门的时候，萧菩站在门外，他说他在隔壁闻见烟味了，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林易安牵强地笑了笑，声音带着微弱的哭腔：“没事，就是把一些陈旧的东西烧掉而已。”

然后提着那袋东西下楼。

萧菩知道，那不是什么陈旧的东西，而是不堪回首的过往，要扔掉的也不是陈旧的物品，而是不愿再见的曾经。

人们常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林易安做不到像以前一样，和季瑾一心无杂念地当朋友，只能寄希望于这一剂良药。

如果四年不行，那就七年，七年不行，那就十年，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把烙印在心里的这三个字，从她生命里彻底除去。

但她忘了一个事实，良药苦口，很少有人，会熬过漫长的煎熬苦涩获得痊愈。

通知书下来的那天，季瑾一站在林家大门外，既不敢给林易安打电话，也不敢摁响门铃。

他以为他们至少可以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一起度过未来的很多很多年，就算她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只要每天能看见她，就足够了。

但他忘了，以前他和萧菩在她眼里是一样的，从前她会毫不犹豫跟着他的步调走，如今，不会了。

聊天界面上，是她那句平淡而残忍的告别：季瑾一，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去B大了，祝我们各自，前程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