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1/1）

萧菩冲下楼，连最基本的和余清秋林宴安的道别都忘了说，仓皇失措地奔出门。

出门的一瞬间，他靠着长椅旁的高墙大口喘息，眼里满满的，仍是不可置信。

幼时林易安对他说：“我不会不要你的。”

狮子座流星雨，她对他许下愿望，并问他可不可以让她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

在医务室，她抱着他，说她不会离开他，会一直陪着他。

甚至地震后，她为他哭得那么伤心……

他以为，她喜欢的那个人，一直是他。

没想到……

幼时他对季瑾一有敌意，她是为了季瑾一才来劝架的，因为他和季瑾一是兄弟，所以她觉得，他可以帮她实现这个愿望。

她说的那些不会离开他的话，才是出于真正的发小情谊。

他想到后来季瑾一冲过来救他们时的方向，才终于醍醐灌顶。

原来，林易安喜欢季瑾一，从来都有迹可循。

自以为的两情相悦，到头来发现不过是一厢情愿，真是可悲可笑。

萧菩狂乱地笑着，眼泪顺着眼眶不断往外掉，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好在临熙街此刻没有人，否则一定会把他当做精神病抓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林家门外待了多久，只知道接到医院的电话时，是晚上十点，距离他回来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医生说李老师的情况突然不妙，让他赶紧去医院。

萧菩跌跌撞撞起身，一手握着吊坠，一手握着手机，眼泪像交织的雨线布满脸颊。

早在半月前，他训练结束去医院时，偶然发现李老师在咳血，她也是像刚开始那样安慰他，都是正常现象。

他私下里向医生了解情况后，才知道她的癌细胞恶性程度比较高，已经开始发生转移。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当他后来看见林易安晕倒，才会那么慌乱害怕。

李老师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之前萧菩忙着训练没有时间陪她，现在终于有时间陪她，很多时候，却都是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李老师做完手术重新回到病房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经历病痛的折磨，李老师再不见丝毫从前生机勃勃的影子，明明去联考那天，她还用力打萧菩的臂膀，和他说了那么多话。

短短两个半月的时间，她安安静静躺在这里，面色憔悴，形如枯槁。

手因为肿胀，直逼他宽大手掌的一半，手指也失去了原有的纤细。

萧菩坐在病床旁边，握着她的手，喃喃哽咽：“妈，你不要离开我……”

夜深，他趴在床沿困倦地睡了。

第二天李老师醒过来，看见就这样和衣而眠的萧菩，发黄的眼睛瞬间湿润。

他从小就失去了爸爸，现在，她也要走了……

她缓缓从他紧握的大掌中抽出手，慈爱地抚摸他头顶的头发，动作轻柔，生怕把他吵醒。

萧菩的眼睛有些肿，手里还握着那串精致的吊坠，李老师疑惑地拿起来看，竟然是一个小巧玲珑的篮球，上面刻着两行字：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看来是准备送出去的礼物。

她轻轻笑起来，笑意在病态的脸上显得违和牵强，心里却升起浓烈的期待。

李老师小心翼翼把吊坠放回萧菩手中，他终于醒了，睁开眼哑声问她感觉怎么样，怎么不叫醒他。

她柔声说没事，他跟着出门买早餐，今天的她胃口比较好，吃的东西比往日多。

晚上，陈梓晞在班级群里提醒大家，一会儿八点在食堂举办谢师宴，千万不要错过。

萧菩只匆匆瞥一眼就关上手机，继续给李老师喂饭。

李老师猜到是什么事，也猜到他肯定会担心自己而选择不去。

但青春只有一次，无论是悲欢离合，还是生老病死，总要去经历，才能不留遗憾。

她极力笑着，让他放心去，她这里有医生护士，不用担心。

他还是不愿意走，她心疼地摸着他的脑袋，眼中带泪：“萧菩，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朋友也好，家人也好。但这些都不是什么遗憾，遗憾的是，在分别之前，没能好好告别。你去吧，和同学们，老师们，好好告个别。”

他们两个吵吵闹闹，呛声十几年，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违背她的心意。

他知道，她只是不想因为她让自己有什么遗憾，他听话地点头，沉声道：“妈，你等我，我很快回来。”

晚八点，市一中。

宽敞的食堂座无虚席，整个高三年级聚集于此，热闹的氛围感染着在场的绝大多数人。

哭了大半宿，林易安的眼睛是肿的，萧菩的眼睛也是肿的，两双肿泡眼立刻引起商陆的注意。

他调侃两人是不是因为昨晚有好事发生，所以才乐得睡不着。

林易安不愿意说话，低着头没搭腔，萧菩扬起淡淡的笑意，眼底浓郁的自嘲一闪而逝。

季瑾一看着萧菩的那一抹笑，不自然地别开眼，低头掩饰翻腾的难过。

唯有冰雪聪明的陈梓晞看出了端倪，看来萧菩已经知道了。

她伸手拧了拧商陆的大腿，低声让他不要胡乱说话，他狐疑地和她对视，从她严肃的眼神中，看出了警告的韵味。

他聪明又疑惑地以为是林易安脸皮薄，就再没提这茬。

五个人中，三个气氛微妙不说话，一个什么都知道也不说话，只剩下一无所知的商陆时不时冒一两句调节一下与大环境格格不入的氛围。

老师们一个个退场，剩下的学生也一个接一个陆续离开，林易安终于找了个借口，率先逃离。

陈梓晞不放心，抬脚立马跟了出去，紧接着，萧菩也追了出去。

商陆起身想走，看了眼一动不动的季瑾一，又再度坐回去，疑惑地问他怎么不走。

他目光沉沉，注视着三人远去的方向沉默不语。

商陆更加疑惑了，片刻后又兀自想通了，安慰他说：“兄弟，我理解你，三个人的青梅竹马，突然变成两个人的你侬我侬和一个人的孤枕难眠，这滋味，确实不好受。”

说完，他同情地拍了拍季瑾一的肩膀，忙不迭起身：“我就不陪你了啊，一会儿还要送女神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