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只要他坦白，她愿意相信（1/1）

那是一个莹白如玉的瓷杯，杯身修长，玲珑精致，干干净净，偏好简约素雅的林易安一眼就爱上了，一如初见季瑾一时的干脆。

店老板说可以在杯身上刻字或者图案，林易安毫不犹豫决定刻字，可几千个汉字中，最喜爱的还是季瑾一。

思来想去，果断折中，既不太过直白也不太过含蓄，简单刻了一个字母“Y”上去——是他的一，也是她的易，烫金色，耀眼且热烈。

陈梓晞挺满意，毕竟关键不在于字，而在于送的东西，她认为凭季瑾一的闷骚……哦不，聪明劲儿，铁定看一眼就能明白。

林易安摁响季家门铃时，季瑾一并不在，杨婉君突然回来，正好带季瑾一去商场买新年礼物，她只好把礼盒交给季奶奶让其代为转交。

一直到傍晚，林易安的手机都很安静，她从没哪一刻觉得时间如此难捱过。

窗外纷纷扬扬有白色絮状物从空中飘落，林易安呆望着洁净的玻璃，喃喃自语：“下雪了。”

北市很少在这一天下初雪，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林易安突然觉得好冷。

房门骤然被推开，萧菩载着满身风雪凯旋而归，他拿着手里的奖金兴高采烈对林易安说：“林易安！我打比赛赢奖金了，走，带你买礼物去！”

小型比赛的奖金并不多，分发到每个人头上已经是九牛一毛，不过比起平日里少得可怜的零花钱，勉强也算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林易安闻声回头，看见萧菩洋洋得意的脸，兴趣缺缺：“不要。”

见她果断拒绝，神色惆怅，萧菩痞笑道：“我知道我们已经好几天没见了，可你也不用这么想我吧，小脸都皱成一团了。”

“你要不要脸？”萧菩总有办法一句话把林易安从自己的情绪中拉出来，被他牵着鼻子走，“谁想你了？！”

“是是是，没想没想。”萧菩举起手里的钱，一脸遗憾，“那你不要的话我去问问季瑾一，刚好今天他生日，带他挑礼物去！”

林易安神色微动，萧菩盯着她，引诱般把钱不急不缓揣进兜里，临走的步伐跟放了慢动作似的：“我走了啊？我真走啦！”

林易安很想跟着萧菩去见季瑾一一面，看看他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给她回应。

可她终究不敢。

她没有动，垂眸轻声说：“外面好冷，你们去吧。”

“也是，到时候别感冒了。”萧菩看了眼窗外的鹅毛大雪，伸手去揉林易安的头发，“那你早点睡。”

林易安闪躲不及，得逞的萧菩迈着欢快的步伐下楼，她走到窗前，望着清冷的街道失神，大概一分钟左右，昏暗的街道出现两个人影，慢慢往巷口走。

喜欢一个人就像自动配备了相应的钥匙，无论环境多么嘈杂，你总能从中分辨出他的声音；无论天色多么昏暗，即使他隐没于人海，你还是可以轻易找到他。

季瑾一走在外侧，他穿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侧头和萧菩说话，林易安没办法看到他的脸，猜不出他的表情和心情。

两人的身影在眼中渐行渐远，她默默收回视线，正纠结是否要去个信息问一下，忽然看见季奶奶从门里出来。

季奶奶手里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之所以肯定是白色，是因为里面装着的东西也是白色，可林易安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在长时间的煎熬下，神经紧绷到一定程度，反而产生了某种神一般的预感。

她想也没想直接奔下楼，季奶奶提着垃圾袋已经快走到拐角处，拐过弯，前面就是公共垃圾桶。

林易安大声叫住她，她前进的脚步一顿，转过身看见林易安，苍老的脸迟钝地扬起和蔼的笑来：“是易安啊。”

昏黄的灯光下，林易安不确定刚才季奶奶脸上瞬间隐藏的愁苦是否是自己看花了眼，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季奶奶眼里毫不掩饰的关怀。

她缓步朝季奶奶靠近，袋子里凌乱的物体初具轮廓，大的小的一片一片，她的呼吸不受控制的加快，尽量平静地问：“季奶奶，你扔垃圾吗？”

季奶奶眼中的慈爱更添几分，答道：“对，扔杯子，放家里容易割伤。”

一刹那，林易安的心跳快到不可思议，她抱着最后一丝期待，不动声色从季奶奶手里接过垃圾袋，柔声道：“季奶奶，天儿太冷了，你赶紧回去吧，我帮你扔。”

许是真的太冷了，她的声音颤抖着，像带了哭腔。

季奶奶也没拒绝，叮嘱她早点儿回去就转身离开了。

林易安一直等到季奶奶进了大门才颤抖着手打开袋子，认真辨认是否是她送的白瓷杯。

零零碎碎的白瓷片已经看不出最初的形状，她蹲下身，把袋子小心翼翼放到地上，生怕这些脆弱的碎片再度受重创。

她伸出手在一众瓷片里拨弄寻找，专注且不安。

因为太过急切，光线又不明朗，林易安突然感觉左手一阵刺痛，她惊呼着缩回手，看见大鱼际那里果然出现一条深长的伤口。

瓷片上的血顺着尖锐的棱角滴落，林易安不管不顾，直到在最后几片碎片中，看见了那抹扎眼的烫金色。

紧绷的心弦刹那断裂，巨大的“嗡”声响在耳边，耳鸣间，林易安的心尖上像是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逼得她喘不过气。

她张开嘴急促地呼吸，寒冷的风雪入喉，直入心肺，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仿佛连血液都瞬间凝结。

接连不断的雪花落在发梢和肩头，长久暴露在空气中的双手已经失去知觉，唯有伤口隐隐作痛。

目光氤氲中，林易安把所有带了烫金色的瓷片拼凑完整，过去的一幕幕、一帧帧，皆在眼前闪过，都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可为什么，明明没抱任何希冀的她，反而更加难受？

她拿出手机，像是困兽做着最后的挣扎，给季瑾一发消息，短短几个字，打了一分钟之久：我送的杯子，你喜欢吗？

季瑾一很快回：很喜欢。

林易安忍住鼻头的酸涩，一语双关：我也很喜欢。

哪怕明知隔着屏幕，对方无法感知她的真实心情，可她仍然伪装成轻松的口吻继续回：我挑了好久的，店里就它最好看，你会好好保存吧？

消息发出，石沉大海。

手机屏幕长久不熄的亮度是黑暗中唯一的光，她盯着发出的那句话，心擂如鼓，此时此刻，季瑾一迟迟未回的消息亦是她最后的光。

只要他坦白，她愿意相信，那只是他不小心失手打碎的。

林易安不知道等了多久，季瑾一终于回复，简简单单的一个“嗯”，没有坦白，没有解释，如此轻易就将她最后的信任完全打破。

原来击溃一个人，只需要一瞬间。

僵持不下的眼泪终于决堤，一颗接一颗断断续续砸在手机屏幕上，林易安呜咽着，为自己的试探画上完美的句号：季瑾一，生日快乐。

息屏后，她再没有固执地将它摁亮，只是提起那袋残破的白瓷片，一步一步，艰难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