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见【上党王】（三）（1/1）

元天穆的直眉挑了挑，显然高先生直白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沉声道：“人是决定不了自己的出身的。出身就像一烙印，印在你的身上，印在你的血脉里，我见过无数人想摆脱出身的影响，但是都不可能，出身就是出身。”

高先生低下头，没再接话。

元天穆自顾自的说道：“你在这条线上五年，做的很好，但是日前你递来消息说东海法阵内出事了，当时是怎么回事。详细说给本王听听。”

高先生自然不会说他们三人丢了龙珠，又千辛万苦寻了回来的事，那是自寻死路。

于是定了定神，说道：“启禀王爷。四月初一，我的下线接到东海里的紧急传送出来的一批货和两条消息。

带来的消息是：第一，这是我们能拿到的最后一批龙珠，这个消息很重要，要尽快递上去，主上会知道原因。第二，这批货很特别。

原话就是这样，我就知道这些。

至于东海法阵内到底是怎么回事，完全不得而知。

因为情况特殊，为了安全考虑，我只能告诉我的下线，让他们先解散，等待通知。而我则第一时间把货和这个信息递给了我的上线—王道士。”

元天穆道：“胆大！心细！做得不错！你这些年劳苦功高，在密水县给贺拔岳作幕僚是屈才了。”

高先生施礼道：“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元天穆话锋一转，问道：“这个贺拔岳怎么样？”

高先生想了想：“王爷，贺拔岳大人虽然出身贫贱，但是博学多才，而且不是个腐儒。他有手段，做事也灵活，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哦？”元天穆惊讶道：“你对他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你这次是跟贺拔岳进京告状的吧？”

高先生道：“正是，贺拔大人进京之后，就到丞相府去了，我住在东外城之内。”

“今日朝会，高首文带他上殿了，他说了不少。”元天穆盯着高先生说道：“他所禀告的【大乘全一道】之事，可是真的？你是否知道内情？”

高先生郑重地说道：“千岁，密水县内【大乘全一道】之事，我乃是直接参与者，请千岁听我细说。”

于是高先生就把，夜市街上王云禄抢劫，贺拔大人派出吕总团练查抄南十里堡，击杀王云禄，查到【大乘全一道】信件，抱犊山三贼寻仇，谢家庄内击杀一贼，擒获两贼，如何拷问口供，州府衙门来人抢功，【大乘全一道】贼子失踪，范先生被杀，贺拔大人进京，这一系列的事情说了一遍，这其中自然隐去了自己击杀刘总团练和追回龙珠的事情。

高先生的禀告，乃是亲历者的讲述，细节颇多，与贺拔大人公文式的汇报大不相同。

元天穆听完，半晌无语，他抚着自己的胡须心想：看来贺拔岳今天在朝会上说的，都是真的。这东岳岱州刺史元子明果然是私欲膨胀，要冒领下属功劳。

然后他对高先生说道：“今日800里急报，东海法阵被海啸所毁。从现在起，你这一条线就不再存在了。”

东海上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高先生正和贺拔大人在进京的路上，所以对此一无所知。

“原来，东海法阵内的人传递出来的消息说的是这个意思！”

高先生一听到这个消息，身形晃动了一下，震惊道：“难道他早知道东海法阵要毁掉？难道就是这人做的？否则他怎么会提前知道？”

“我也怀疑是如此。”

元天穆对高先生的判断和反应十分满意：“三日之后，本王将带队前往东岳岱州查清近期发生的这些事，你和贺拔岳跟我同去。

既然你看好贺拔岳，那么就随你心愿跟在他身边，好好看着他。有什么大事，提前禀告给我，我也希望你对他的看法是正确的，那本王就可以为我北魏选得一良材。”

说完，元天穆就不再说话，而是盯着高先生，不知道想些什么。

高先生低垂头颅，垂手站立，一动也不敢动。

半晌，元天穆忽然道：“当今丞相高首文和你一样出身渤海高家，如果有一天我与他起了冲突，你如何自处？”

这一句直击高先生心灵深处，更出乎高先生的意料。

他抬起头看着元天穆的眼睛，从那双凤眼中，看到了一些信息。

那就是，如果自己回答不对，等待自己的就是死。

高先生内心转过不知道多少个念头。

最后他昂起头，平视着元天穆，用笃定的语气说道：“既然我是王爷手下的人，自然一切听从王爷调遣。”

元天穆道：“哪怕与你出身的渤海高家作对？”

高先生说：“哪怕与渤海高家作对。”

“为何如此？”

高先生冷笑一声：“我与高首文，实有一天二地之仇！我俗名高欢，出自渤海高家旁支，高首文一支自高句丽国认祖归宗时，霸占我家产业，害我全家流落北地。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拜入【太乙楼观道】门下，我高欢早就冻饿而死了。”

“这些年，我一直以为这条线是渤海高家的，我加入进来，就是为了寻找能搬倒高家的机会。没想到鹊巢鸠占，这条线早就归了王爷你。”

高先生看着元天穆的眼睛：“所以，方才王爷问我出身，我才说：属下既然入了道门，也就不再讲究出身。因为现在这渤海高家之人尽是我的仇人！”

说到这里，高欢一改往日沉默寡言的样子，双目欲裂。

元天穆看着高欢，点点头：“你对本王倒是坦诚，不错，这些事，本王早就知晓。”

他对着殿外朗声道：“来人。”

只见一名军士进来，道：“王爷有何吩咐？”

元天穆对军士说道：“从今天开始，他可以直接与我联系，不用通过王凌水。等下出去的时候让告诉他怎么做。”

高先生闻言躬身施礼，元天穆又对军士说：“再取500两银子，赐给高梦仙零花。”

高先生拜谢元天穆出了门。跟随军士到前面取了银子，军士将联系方法告诉了高先生之后，送他出了王府。

高先生骑上马，顺着大道往东外城而去。

此时，烈日当空，高先生抬头看到，大道南边永宁寺塔顶的塔刹上，光芒四射。

金铃在风的吹动下发出悦耳的响声，无数老百姓正在朝拜这一胜景。

老谋深算的高先生—高欢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

他想起贺拔大人给自己解释永宁塔名字的由来：“一人有庆，兆民赖之。”

看来这气运之说，也真是玄妙。

他心里思绪万千，最后化成一个念头：“贺拔大人的命和自己的命，肯定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