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疯狂的猜想（1/1）

“给我5分钟”，叶丹反身将更衣室的门锁上，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绝不能错过，她笃定贾菲打不开门一定会到前台找工作人员。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的操作，汗已经渗出，手却没有慌，压门锁的声音传来，然后是脚步离去的声音，贾菲果然去前台找服务员。

进度条终于到了100%。叶丹松了口气，将手机放回原样，又细心的擦掉了手机上的指纹，锁上柜子，趁贾菲回来之前，闪身出了更衣室，将更衣室锁上，躲到柱子后。孟菲找到服务员打开门，以为是其他顾客误锁了门，也没有多想。换完衣服出了更衣室，叶丹继续跟在后面。

“注意……注意，小鱼来接贾菲。”小王的声音响起。

叶丹戴着墨镜此时与贾菲不过几米远，一名年轻男子笑着迎上贾菲，与贾菲低语几句，然后贾菲挽着那人并肩走了。

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和那嘴角上翘的唇，蒋励！叶丹差点叫出声，望着小鱼的背影如木雕石刻一般，不对，这人戴眼镜比蒋励多了一丝儒雅和成熟。但是神态、举止和背影都与蒋励别无二致。叶丹眼圈儿瞬间红了，她真想冲上去问一问。

“贾菲和小鱼出来了，你在哪？”小王的声音使她恢复理智，是的，她已不是三年前的叶丹。

“马上。”叶丹冲出来一上车就问“你看清于小鱼的脸了吗？”

“就看到侧脸，早晨我看的都是背影。车是他家的，没错，怎么啦？”小王发现叶丹神态有异。

“回去说。”

二人跟着贾菲一路回到了出租屋，一进屋叶丹立刻抢到电脑前进入公安网。

小王和王鹤站在两边，叶丹也不说话，一顿操作猛如虎后，电脑上出现了于小鱼的照片。

“小王你看他像谁？”叶丹严肃的问。

小王愣了“蒋……蒋励？”叶丹移动鼠标将图片放大了一圈。

“有些像蒋励，不过气质不完全一样。”小王歪着头俯下身又仔细看了看。他一共见了蒋励几面，又过了三年时间，有点记不清了。

王鹤当年没见过蒋励，不知道这俩人打什么哑谜，忍不住问“蒋励是谁？”

大刘也好奇的靠上前仔细看了看，他也只见过蒋励几面，但毕竟是老侦查员，眼力还是有的。“像，和蒋励真像……有7、8分像，不过蒋励不戴眼镜，这是谁的照片儿？”

“于小鱼，贾菲的男朋友。”

小王和大刘都感到脖子后面有点冒凉气。他俩互相看了一眼，早晨他俩一直看的是背影。

“天下相貌相似的大有人在，况且这个于小鱼也是林海人，与蒋励有什么亲戚关系也说不定。”大刘分析说。

“对，叶丹你不要冲动，我们办案子查贾富国最重要，你可不能再冲动了。”小王有些担心的望着叶丹。

王鹤不明所以的望着三人，不明白小王和大刘为什么紧张。

“我冲什么动啊，人死不能复生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还不懂吗？再说什么事也没有抓贾富国重要。”叶丹看着小王和大刘紧张的样子笑道。

二人这才放心。是的，三年的时光足以消磨一切，包括萌芽中的爱情。

夜晚，已经睡了一觉的王鹤，被手机微信的提示音惊醒。她发现叶丹的手机还亮着。

“姐你怎么还不睡？”

“你先睡吧，我查点东西。”

叶丹当然不会轻易放弃，她早就不是三年前的叶丹了，经过三年一线的锻炼，她成熟稳重，心思细密而又谨慎。她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但本已平静的心湖早掀起了波澜。她和小鱼接触了大半年，又同处一室过，对于小鱼的音容笑貌远比大刘、小王要熟悉得多，以她的眼光看二人足有9分相像，她不相信这只是巧合。她私下里立刻托在林海的同事帮助调取了于小鱼的全部详细资料。偏巧她的同学又认识小鱼当年的一个同学，随着打听出来的信息越来越详细。小鱼的成长史在她面前清晰起来。

于小鱼，28岁，龙山村出生，奶奶是一名赤脚医生，从小没有母亲，父亲于庆才因故意杀人被判死刑，在镇里上小学，13岁奶奶去世，进入孤儿院，到城里学习，18岁考进林海大学，一直勤工俭学，22岁大学毕业，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两年，送过外卖，干过餐饮，当过家教。三年前来到松江创业。

叶丹越看越觉得于小鱼才应该是那个与自己出生入死的蒋励，坚忍，有文化，有担当，有头脑，事实上她在当年就觉得蒋励的性格与他们所掌握的性格出入太大。这时，小鱼和叶丹以往的点点滴滴又涌入叶丹的脑海。

“没有如果，如果去掉如果，你会做我女朋友吗？”

“我没卖过。”

“我就是没卖，我要是卖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是于小鱼，你们抓错人了！”

“我奶奶是个赤脚医生。”

“我在饭店干过帮厨。”

很多细微的点被穿成了一条线，叶丹的思路清晰起来。

她已经顾不上是否会打扰别人了，她对小鱼的身份已经急不可待。她躲到卫生间拨通了她同学提供的当年办案民警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李国庆同志吗？”

“我是，哪位？”电话那边明显因被人扰了清梦，有些冷淡。

“李警官，您好，我是林海市公安局的刑警叶丹，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们遇到一个紧急的情况，需要向你了解一下当年你的辖区的一些情况。”

“什么情况？”对方一听是上级同行态度立刻积极起来。

“当年龙山村有个叫于庆才的人犯了故意杀人罪被判的死刑，你了解他家里的情况吗？”

“龙山村，于庆才？”

“对，杀人犯是个瘸子。”

“想起来了，二十多年前的案子了，但那是村里的第一个人命案，我印象很深，好像是于庆才的老婆跟人跑了，他一气之下将那个人杀了。”

“你知道被害人的名字吗？”

“名字记不清了，但被杀的是林海市的一个有钱人家的儿子，住蒋家别墅，那个年代有别墅的人极少，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叶丹的心咯噔了一下。

“那你是否记得于庆才的妻子叫什么名字？”

“这个想不起来了，案子发生后，那女人也不知去向了，当年好轰动的，换谁也没法在当地呆了，那女人也是个苦命人，挺漂亮的，她舅妈贪财把她嫁给了于庆才这个瘸子，又没登记不跟人私奔才怪。只是可怜了那两家的孩子，都不大。这一下都失去了父母。”

“那女人是姓马吗？”

“对了，我想起来了是姓马，于国才他妈是个赤脚医生，在当地农村很有名。我还拉老太太和那孩子去过一趟看守所，老太太想让他爹给孩子留个名。”

叶丹忽又想起马红梅在验DNA时的反应。

“是他，不是他，是他，不是他……”“你是我儿子，你竟然是我儿子，你怎么会是我儿子？这是我的报应，我的报应。”

当时叶丹就奇怪，现在看来，第一个“他”指的应该是于小鱼，第二个“他”指的应该是蒋励。

“喂，你在听吗？”

“哦，谢谢，打扰了，以后有什么情况我再详细问您。”

叶丹撂下电话，心里翻江倒海一般。

她终于明白“蒋励”为什么会在医院给她拿钱，为什么卖的假药会是真药，为什么对贾富国他们那么激愤，为什么在被毒打时那么坚强，为什么会交出暗网，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蒋励。她又想起他们第一次审讯蒋励时的情景，他是蒋励的骡子，然后李代桃疆、金蝉脱壳。想起火场那具烧成黑炭的尸体，叶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疯狂的猜想。她有点欣慰，欣慰的是“蒋励”果然不是坏人，自己没有错信。她有点惶恐，蒋励的死必然与他逃不了干系，她又有点兴奋，这个世上恐怕只有她能认出他，最后她又彷徨，出于职业的本能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一面是她信仰的法律和职业操守，另一面是自己的爱人和本心。

夜深人静，叶丹就这样一个人呆坐在卫生间的马桶上心潮起伏不定，她从来没有这么纠结过，这么犹疑过，她又想到了苏局长说的那句话，“有些事无法弄清楚，也不必弄清楚，这个世界上并不是非黑即白，也许对他来说死了比活着好”。

她的目光穿过卫生间的窗户投向天空，天空已露出鱼肚白，一条虚无缥缈的白练，在天边悠哉的飘着，叶丹在心底发出一声低语，“小鱼，你可真是一条漏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