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9章 修身齐家(1/1)
四姨娘一打孩子,肯定是有事了。
打孩子不过是个由头。
听陈道玄问话的四姨娘不由局促起来,瞥了一眼老爷没敢说话,神色之间流露出了惊慌和为难。
老爷蹙起眉头来。
太太的神情有点寡淡下来,她太清楚四姨娘的小算计了,哪次做妖有事不是从打女儿开始的?就是个由头罢了,为的是叫老爷太太问她有什么事?
今夜不是老爷太太问的,是三郎问的,她犹犹豫豫的不说,一是有些难堪,二是觉得三郎他办不了事啊。
虽说这一两日听说三郎进了什么‘青天司’做了个小官,但能和老爷比吗?老爷可是京兆府尹。
之前老爷是从二品,因为挂着‘同平章事’,但是官复原职的旨意中只提到了‘京兆承天府尹’,再没提什么‘同平章事’,那现在只是正三品。
‘同平章事’等若‘使相’,能入‘枢政院’参与国朝大事的,没了这个衔就差太多了。
皇帝说的官复原职,还是打了折扣的。
位同‘使相’那就是朝廷枢政院的‘副宰相’。
不管怎么说,在四姨娘眼中,老爷的能为比三郎大的太多了,压根没有可比性。
见她不说话,陈道玄低下头问怀中的二丫。
“妹妹可知是什么事?”
“三哥,是外家传来信儿说,我舅舅被抓了去。”
二丫莺声怯怯的讲,三哥头一回对她这么好,她太激动太振奋了,结果三哥她就实‘招’了。
说完小丫头还掩嘴,发现自己多嘴了?神色有些惊慌的回望生母。
四姨娘这阵儿可没心思和小丫头片子计较什么,忙又跪倒在老爷面前,泣声道:“老爷,我就是个大哥,前儿个他被‘五城都军府’抓了,说是欠了什么赌债有好几千银子,天呐……”
“五城都军府抓的?”
老爷也是一脸懵逼表情。
京兆府牛逼不假,可管不到人家‘五城都军府’的头上去,那个‘都军使’虽是正四品,可这个衙门几乎是直属于天子掌握的。
有楚一朝,皇帝都会死死抓着‘五城都军府’这个军权,这是皇室能抓到的唯一‘军权’。
可实际上‘五城都军府’这一万兵并非什么精锐,它们就是维护京城治安秩序的二流巡卫吧,但也聊胜于无,平素还嚣张的很,例如城门守卫、诸坊巡查、缉盗防火、协助收缴赋税等,还真没有他们不能插手的。
换个说法,‘五城都军府’还是很肥的一衙门。
但凡‘五城都军府’插了手的事,京兆府都抢不过来,人家根本不尿你的,后面有皇帝撑腰子,怕你?
再说难听点,‘五城都军府’能替皇帝内帑收刮些银子,是内帑进项之一,皇帝当然乐意它存在。
帝王心术最重的一环是官属平衡互制,拿五城都军府制衡一下‘京兆府’亦是皇帝想看到的局面。
但是普通妇人不知道这内中的情由,她们还以为京兆府什么都能管,乃天子皇城脚下最牛的‘官衙’。
实际上还真不是那么回事。
老爷的表情已经说明了问题,他有感意外。
“老爷,你……”四姨娘没敢再往下说,她擅察颜观色,见老爷惊诧的表情,便知坏事了,老爷也不成?
太太适时道:“陈吴氏,亏你入府多年,真不知京兆府管不了‘五城都军府’吗?再者说了,你娘家人倒是不赖,还有闲钱去赌搏?更欠下数千银子的债?”
吴姨娘忙磕头,哭道:“太太,我那兄长是个老实人,他应该是被坏了心肠的给骗了去,太太明察呀。”
看到生母哭成这样,小丫丫坐在三哥腿上也跟着抹起眼泪,嘴撇的跟油勺似的,却不敢哭出声来。
本来之前挺好的氛围,被这娘儿俩进来就祸祸了。
“母亲,儿子讲两句……”
陈道玄先一步截住了又要开口的母亲,真要打断母亲的话或等母亲讲出什么没余地话,他就不好再开口。
太太闻言微微颔首,对自己这个宝贝儿子,她那真是千依百顺,几乎都由着他的性子来。
‘慈母多败儿’这句话诚然是至理名言。
所以之前的‘三郎’在府里绰号就是‘三魔王’。
陈道玄对老爷道:“父亲,儿失忆忘了诸多事,这五城都军府难道也是只听宫里的?”
“正是,五城都军府为宫中内帑一处进项吧,其它的倒也没什么,但对京兆府也颇多制肘,还有些话为父就不好讲,你能明了?”
“……”
陈道玄微微点头,有什么难明白的?
无非就是帝王玩平衡手段,为巩固一家一姓之皇权万万年,群臣互相制约也罢,诸子夺嫡也好,都是为了这一个目的,真会体念百姓疾苦?
那是你想多了,皇朝没落、盛世不在,却不知有多奸佞出来帮着皇室帝王粉饰太平,但到最后几乎不可避免的应验‘改朝换代’的魔咒。
每个王朝皆如是,开国之君贤圣,后继之君一边享受一边巩固皇权,拉拢世族豪门,真正替老百姓着想的……也就是挂在嘴边的一句说话。
当然,大势如此,陈道玄也没有能力去改变,至少目前是肯定没有这个能力的。
要借势而起,再步步钻营,立稳了自己的根才能考虑其它的东西,真以为你魂穿而来就能为所欲为?
这世界什么都没有,你就光杆一个人,你想改变什么呀?太多需要铺垫之势、经营之局你现在才开始做。
有后世的记忆又如何?就算做什么新玩意你不得一点一点去做?收买人也好,做产业也罢,又岂能一蹴而就?
一句话,任重而道远。
眼下已走进了皇帝的视野,就是陈道玄最大的一个优势,利用的好,崛起可能要省多年的经营时间。
陈道玄心中又岂能不算计?
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句话更是有道理的。
己身之德不修,你又何以服人?
家宅不靖、一屋不扫,你又谈何治国平天下?岂非笑话?
陈道玄现在要做的就是,修己之德,以德服人,扫尽府宅内之不宁,首先亲人们众志成诚,团结一心才能攘外啊。
小到一个家来说就是这样,想攘外、必先安内。
若家中有人扯后腿,那什么都做不好。
“四姨娘,你兄长叫什么?”
“他叫吴仁贵,三郎,你、你看能不能帮一把?好歹也是亲戚……”
陈吴氏说着,又怯怯瞅了一眼太太,怕她这时候发作。
毕竟这是给陈府惹事。
果然,就听太太对陈道玄开了口,“儿啊,你父亲这个京兆尹也是难做,得罪的人不少呢,前次被降罪夺了所有职位,其中最最重要的‘同平章事’就没了,复的只是‘京兆府尹’,以前从二品,现在正三品了,再说京兆府与那‘五城都军府’不对付,你父亲都说不上话,你又能如何?为娘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又是刚刚入职,今儿又去挖了东凉侯家的坟,满京城都不知多少人骂你……哎。”
事实的确是这样的。
太太给面子儿子,不驳四姨娘的脸面,她改为说服儿子了,只要说服了儿子,根本不用同陈吴氏再说什么。
所以。四姨娘花容失色,眼泪又下来了。
却听陈道玄道:“母亲,轻重儿心里有数,五城都军府既然和京兆府对着干,就是不给儿父亲大人脸面,那儿子又何须给他们脸面?或许宫里乐见此种形势,但儿不信‘五城都军府’屁股底下没屎?不为姨娘她吴氏出这个头,也当为父亲大人减轻些制肘,儿自然不会胡来,但请母亲放宽心吧,儿伤愈之后灵智大开,已不是之前那般愚蠢浑赖了……”
说着,陈道玄还伸手轻拍母亲的手背。
他没给母亲说话机会,又对四姨娘道:“叫吴仁贵是吧?”
“是,三郎,”
“好,我记下了,名,还不错,呵呵……”
陈道玄微微一笑,极为温和儒雅,一家子人都感觉‘三郎’真变了。
只是他这样讲,老爷却是急了,“三郎,值此风口浪尖儿,我儿亦不好妄生事端,为父拿那‘五城都军府’没辙,它亦奈何不得京兆府,毕竟它只是司卫巡军,虽掌些事权也比不得京兆府衙正门高,本朝至此,贵者还属‘殿阁台院、朝詹科道’的文官,那‘都军使’罗柄义只一时幸进,又是太后族亲,与你们‘青天司’镇抚使罗柄忠还是同宗共祖。”
“哦?一门双‘使’?呵呵,有点意思啊,父亲。”
陈道玄不以为甚,心里却更是有了计较。
见儿子神情淡若,似未放在心里,老爷也摸不着高低了,到底是我儿长进了?还是一如往常般自大狂傲呢?
太太也记劝道:“儿啊,听你父亲的吧,他宦海沉浮数十载,有些事看的透,我儿还是要多多请益才是。”
“母亲,儿省得,这事儿会斟酌的。”
说着,陈道玄放下了妹妹小二丫,摸摸她后脑勺,温声道:“快过年了,三哥给你些银子,叫姨娘给二丫做几身新衣裳吧……姨娘吴家那边,该置办些年礼就置办一些送过去,自入了陈府就不好叫外人说了嘴去,明儿我叫陈魁去办……呃,对了,母亲,儿子说了是不是做不得数?”
最后一句是‘将’母亲。
太太心说,我这个儿子是个厉害的,这是和我要管家的权?
老爷都睁大了眼,四姨娘呼吸都吸了许多。
绿绮更是垂低螓首,少爷,你得寸进尺了吧?太太给的你笑脸多了?
但太太道:“我儿说了自然做数,就这么办吧。”
老爷都懵逼了,太太啊,你好歹撑一撑?这就被夺‘权’了啊?
你、你、你这叫我情何以堪呐?
此时,老爷心里就一句话:慈母多败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