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个机会（1/1）

“兔崽子，没娘养的东西，跑？还学会跑了！”

啪一声，夏立只觉得右脸火辣辣的疼痛，嘴里一股血腥味，她一个踉跄，歪坐在炕头上。

“再跑老子打断你的腿！一天三顿白饭，老子养肥你，你就往外跑？”叫骂声不绝于耳。

夏立缩成一团，肩膀瑟瑟发抖。泪水成串从眼角流出来，鼻子压抑地急促呼吸。

“哭什么？给老子憋回去！”

一个拳头忽然对着她的肩膀，把她打倒在床上。接着另一个拳头对着她的嘴角位置又来了一拳。

夏立打了个寒颤，迅速向后退着爬了起来。

她惊恐的抬眼，畏惧地看着王昆。他面目狰狞，一身酒气。脸上的褶子像皱了的橘子皮，面目可憎。

以前王昆喝醉了，都是恶语交加。这一次，他动了气，直接对夏立动手了。

夏立颤栗着快速从床的另一边跳下床，赤着脚跑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快速关门，扭上门锁。

她背倚在门上，右手捂着嘴不敢出声，脸憋得通红，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突然，夏立憎恨了起来。憎恨这个冰冷的家，憎恨懦弱的自己，被打了却大声不敢出，手无缚鸡之力。

夏立转身，重新确认门是不是锁上了，听了听声，生怕王昆踹门进来。

深夜，辗转难眠。

不仅为这个屈辱、疼痛的晚上。还有李淑琴送自己回来时候说的话，响在耳边。

对啊，她说的没有错。像自己这样身无分文、无依无靠的乡下人，没有背景，没有身份，很难出人头地。她说的很现实，村里大部分穷人家的姑娘，多数上完初中，下学打工挣钱；少数留在村子里到了婚嫁的年纪，找个老实人一块儿搭伙过日子。

月光洒在夏立稚嫩的脸庞，她嘴角微撇，嘲讽地笑了一声。像自己这样身世的人，恐怕连找个老实人家都难。

翻个身，右侧胸口上方传来疼痛感。王昆狰狞的一张脸又浮现出来。

不知怎地，脑海里忽然又浮现出了唐绍东的脸。那张在太阳下闪着光的脸，刚毅、成熟、帅气。那双眼眸，温柔、坚定又睿智。她想起他坐在遮阳伞下处理工作的样子，他边查阅资料边语音，说着她听不懂的专业词；他清晨穿着运动服在校园操场上跑步的样子，还有校园里那些朝气蓬勃的身影......

另一个世界的生活，对她，看在眼里时是近在咫尺，却又是遥远奢望。

她又想起李淑琴告诉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抱了自己时，只有怀里的一块怀表和一个名字卡。

李淑琴是她法律上的养母，她为了给王昆还赌债出去打工，才把自己留在村里，那时候李淑琴还没有和王昆离婚。

后来，王昆没有收手，债台高筑，苦难、令人窒息的日子变得没有尽头，还得寸进尺、威逼利诱，李淑琴无法忍受就和他离婚了。

自己是个被抛弃的人啊。有什么资格奢望未来。

她盯着这无尽的黑暗，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夏立深呼吸，不知不觉叹了口气，胸口闷得什么都不想思考。

一个小姑娘的一场轰轰烈烈的离家出走，就这样伤痕累累的结束了。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样子。那栋自己走夜路才走到的唐家别墅，那两天见到的人，似乎都没留下什么痕迹。

暑假就要结束了，即使在清晨，江洲经管学院的校园内人也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

唐绍东站在操场入口，双臂举起，双手握起拉伸手臂，又左右拉伸胯部和小腿，准备晨跑。1米9的高大身影，禁欲的气质，帅气的身影，让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他踮起脚尖，原地快速小跑。忽然一个瘦小的身影闯进了视线。

夏立小跑过来，嘴边带着淤青，嘴角残留一丝血迹。

“夏立？”

夏立小口喘息。

“你受伤了？你从哪里来的？”

唐绍东蓦地想起那天傍晚，李姨和夏立的对话。

“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小夏立马等气息平息，喘着气说。

“机会？”唐绍东完全没想到夏立能出现在这里，更不会想到她会说出机会这两个字。即使，他隐约猜到了小女孩说的机会是什么。

“求你让李妈妈收留我，住在你家。”

“夏立，这些事需要你的监护人决定。”

“我可以帮助李妈妈做家务，照顾你。”

唐绍东愣了下，似是无奈地一笑。

“这样，你先过来。”唐绍东边转身走向跑到旁边的休息座上，边招手示意夏立过去。

他蹲下来，和小夏立保持同一个视线水平：“你是像上次一样过来的吧？你嘴上的伤怎么了？”

夏立伸手擦了下嘴边，没有说话。

“你等我下。”

过了一会儿，又一次，夏立看见了晨光中的那个身影。背对着太阳，看不见脸，高高大大，闪亮闪亮的朝她走过来。

唐绍东递给夏立一小块三角形三明治，又用湿纸巾擦去了夏立嘴边的血迹，

夏立依然沉默，偶尔偷瞥一眼他的眼睛。

在他眸中，依然是那个弱小无力的她。

唐绍东直起身，坐在了夏立身边的座位上。他侧头看着小夏立，思忖着些什么。

20多年前，他比现在的夏立还要小。他对着自己的妈妈说了同样的话，希望妈妈给他一个机会，让年幼的自己和她一起生活。他只是让妈妈带他走，不要留他一个人在唐家。但是，他得到的答复是一个决绝的背影。弱小的自己无法改变大人的决定。

自己是跟随爷爷长大。爷爷将他带在身边，给他遮护和毋庸置疑的爱。可是在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里，对于母亲，他是有怨的。

而父亲跟母亲结束婚姻后，几乎是前后脚，就娶了现在的继母，生了唐绍远。

他和他的父亲唐明周几乎没有生活上的交集。在父亲身边工作也总是不自在。所以，当知道爷爷决定让他跟在父亲身边做事时，才以磨炼为由，请求回江洲城子公司的。

当然，江洲城是东远集团最初的发迹地，也是他母亲蒋樾的老家。

他深知原生家庭对于一个小孩的影响。尤其是被亲人抛弃的绝望感受。

他甚至不忍心想眼前这个才初中的小女孩，内心的煎熬。

“你...”唐绍东打破了沉默：“你需要去见李姨。”

“我知道。”

“你嘴上的伤是你的爸爸...?”唐绍东没有说下去。

夏立点头。

“哥哥，我长大也想在这样的校园里上学。我想生活在这样的城里。”夏立抬眼，看向眼前这个高大的人。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坚定地和他对视。

唐绍东愣了一下：“我明白。”

夏立跟着唐绍东一前一后的往唐家别墅走着，她掐着手里的那块小三明治，想着一会儿要见到李淑琴了......

她小碎步追上了唐绍东的脚步，扯了扯他运动衣的衣襟：“哥哥，你会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