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梦魇（一）（1/1）

十三岁的墨寻只感觉浑身疼痛，他费力睁开疲惫的眼睛，他记不清这是母亲第几次打自己了。母亲每次发病，都会抓起身边的一切发狠的往墨寻身上砸，然后自残，拿着水果刀在自己的手臂上来回割划，直到手臂上没有一块好肉为止。

恨她吗？冥冥之中，墨寻感觉有一道声音问着自己。

墨寻想——

不恨的，他知道母亲独自一人照顾自己受了多少折磨，他明白母亲是爱自己的，母亲在每次发病后都会拖着累累伤痕的身躯来到床前，温柔地抚摸墨寻稚嫩的脸，然后在自己床前一遍遍小声地忏悔，“对不起我的孩子，对不起，原谅妈妈，原谅妈妈······”

他知道那个女人即使饿的眼窝深陷，也会在深夜自己熟睡的时候悄悄走出他们在桥洞下破旧的小屋子，沿着马路去捡人们喝完随手丢的矿泉水瓶，小心地收好，等瓶子装满了蛇皮袋，就去附近的废品站换了钱给小墨寻买馒头吃。

一年四季，女人的衣服就只有一件短袖、一件泛黄的秋衣和一条洗得发白的长裤。她因长期营养不良的脸依稀能看出女人年轻时不凡的容颜。

十岁的墨寻过分懂事，他知道妈妈的辛苦，他也会在白日里和妈妈一起沿街去捡瓶子赚钱。一角，两角，三角······小墨寻笨拙地把他攒来的钱珍重地放进一个晒干的塑料水杯中，等到硬币装满杯子他就能给妈妈买一件漂亮的裙子啦！

两年的光景瞬息而过，母子二人虽然贫穷，却也活得很快乐，可是这简单的幸福就像是短暂绚丽的烟火，在天空中只停留了片刻便悄无声息的归于刺骨寒冷的黑暗。

十二岁那年墨寻终于到找了一份有报酬的工作，早上出门去给饭店里的人洗盘子，几个蹲守在桥下的混混看见墨寻走了就一脸淫笑地溜进房门。等到他中午回家，墨寻只看见母亲身上的衣服被撕烂，裤子被人粗暴地扔在地上。这个可怜的女人裹紧被子，不断呓语哭泣，脸上全是青青紫紫的伤痕。墨寻呆呆地站在母亲床前不知所措，从那以后，母亲就经常情绪崩溃，不让任何人靠近，嘴里嚷嚷着墨寻听不懂的话语——

“我恨你，我恨你，是你害死了我的父亲······你就是个令人作呕的垃圾、让人恶心的骗子，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我们一起下地狱，下地狱，哈哈哈······”

每当墨寻问起自己的父亲，母亲就会情绪失控，她使劲掐着墨寻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嘶吼着，头发凌乱，像极了地狱里索命的厉鬼。

“你没有父亲，他不配成为你的父亲，他就是个人渣，人渣，你不许再提起他！”

墨寻只能更努力地赚钱，虽然身边有好心同情他的大人大多告诉他，他们愿意出钱供他上学，可是墨寻拒绝了，母亲还在家里等着他赚钱治病，母亲离不开他，上学的时候就不能赚到更多的钱，母亲的病就治不好了。

即使是这样，即使生活再艰难，命运再不公，墨寻觉得，至少世界上还有母亲是爱他的。十四岁的墨寻下定决心，自己以后要努力捡瓶子、找工作，攒更多的钱给母亲治病，让她也能穿上漂亮的新衣服，不用再吃干涩的馒头，冬天可以不再挨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