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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岁月是把杀猪刀(1/1)

可怜的司马衷又落入成都王司马颖手中。

人常说,傻人有傻福。但这句话不适合司马衷。

傻皇帝司马衷这一生,受到诸王辗转挟持,沦为傀儡,受尽凌辱。

在司马越、司马颖这两股势力交战中,几乎没人把司马衷当作一回事,唯独嵇绍,也就是嵇康的儿子,对他忠心耿耿。

在一场战役中,司马颖手下大将石超偷袭荡阴,司马越的联合军队大败,将士纷纷逃命。只有嵇绍一人,持剑护卫在司马衷的马车前。

面对如蚁般涌来的敌军,嵇绍独自舞剑,大声斥责。然而,寡不敌众,终被擒。

当司马颖的军士,把嵇绍按在马车前的直木上,准备砍头之时,晋惠帝从马车上跳下来,大声疾呼:“这是忠臣,不要杀他!”

然而,这些军士只听从司马颖的命令,终究是杀了孤勇者嵇绍。砍头时,晋惠帝司马衷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鲜血溅了黄袍一身。

谁能想到,当初,司马昭以傲世败俗的理由杀了嵇康。而嵇康的儿子嵇绍却以死捍卫司马衷。

看见唯一护卫自己的嵇绍死后,司马衷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到了晚上,侍从想把沾血的黄袍拿去清洗。但司马衷拒绝了,说道:“这是嵇侍中的血,请不要洗去。”

夜深了,在简陋的行宫里,晋惠帝司马衷迟迟不肯睡去,只是举起袍子,看着上面的血迹发呆。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身为皇帝,他连最忠于他的人都无力保护。他能自己做主的事寥寥无几。

司马衷只是个懦弱的智障之人,他这一生不曾想过要当什么皇帝,也未曾想过迫害什么人,但天下却是在他手上大乱。

这到底是不是他的过错?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普通人因据有与自己实力不符的宝物,而遭受祸害。君主又何尝不是一样。

打败司马越后,司马颖一直待在邺城,也不想让傀儡皇帝司马衷回到京都洛阳。这又引起青、幽二州刺史王浚,东燕王司马腾两人不满。

两人一合谋,借了外族兵,共同讨伐司马颖。司马颖派出大将迎战。这一次,司马颖的大军被打败了。

呆在邺城里的司马颖,听到前线军队战败的消息后,大为震惊,连夜跑路,带着傀儡皇帝司马衷,又跑回京都洛阳。

这时,司马颙刚好派出部将张方领兵来到洛阳。双方汇合后,觉得洛阳已变成是非之地,不安全,便又带着司马衷,前去司马颙的势力中心——长安。

这时候,天下形成两股较大的势力集团。一股是夹持晋惠帝的司马颙、司马颖。

另一股是东燕王司马腾、范阳王司马虓、刺史王浚共同推荐为盟主的东海王司马越。

过了一段时间后,司马越联合多方势力,再次兴兵进攻司马颙、司马颖。

在经过一年多的战争,司马颙、司马颖的部队被打败了,两人均死于战乱之中。

最终是司马越笑到了最后,迎接晋惠帝司马衷回京都洛阳。

但司马衷回到洛阳后不久便病死了。司马越便立司马衷的弟弟司马炽为晋怀帝。

到此,历经十六年的“八王之乱”暂时落下了帷幕。

但是,很多汉族精锐将士在反复的战争中死去。很多农田因战乱而荒废。晋朝的国力从此大为衰弱。

周边少数民族势力和部分刺史纷纷拥兵自立。

司马越虽然得以独揽朝政,但实际已经很难指挥得动地方。

晋朝名义上虽然还是个统一的国家,但实际上已经形成一盘散沙的局面。

各地的刺史、诸侯王、士族门阀抱团取暖,在全国各地逐渐形成诸多个地方割据势力。

回过头来看,“八王之乱”的种子是晋武帝司马炎种下的。

他大力推行的罢州郡兵、分封诸王两项国策,让朝廷正规军越来越弱,而各诸侯国的实力却越来越强。

二十七个诸侯王最终变成了帝国二十七枚炸弹。

另一个,晋武帝坚持立长不立贤,让弱智且软弱的司马衷当上皇帝,也让各个诸侯王野心勃勃。而皇后贾南风的恣意妄为,最终点燃了“八王之乱”。

晋武帝、晋惠帝这对父子本质上都是很善良的人,很少批评别人,也没杀过一个大臣,只可惜当了皇帝。

其实,司马炎、司马衷更适合做慈善,当义工。请他们两个去当皇帝,就好比聘请一些又老又丑又黑的胖妞,去青楼接客一个道理。

无论是谁,一踏入此楼,都会觉得乌烟瘴气,恨不得一把火,把楼烧了。历史大概是看走眼了,选了这对父子。

司马炎坚信,自己的子孙都流着同样的血统,一定会相亲相爱,共同努力建设一个强大的帝国。

结果,司马家的亲戚们开始了长达十六年的互相厮杀。无数历史片段证明,越是自己人,杀起来就越狠。

这场耗尽国力的大乱斗,为边境的少数民族的崛起,创造了绝好的历史机遇。

……

我们因为上山当山贼,躲过了这场灾难,但却躲不过时间的倒计时。

上牛头岭几年后,谢时雨和阮仙先后病死了。

临终前几天,阮仙一直想去云台山看一看那片竹林。可是,她病成那个样子,怎么走得动。

我垂泪安抚阮仙,让她好好养病,等病好一定带她故地重游。可惜,阮仙的病情一直无法好转。

在一个夜晚里,阮仙就在我枕边溘然长逝。清晨,我把她抱在怀里,不断轻声呼唤。然而,阮仙始终神色怡然,不再回应我。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心里已有准备,但真到的时候,还是泪流满面,十分怅然。

第二天,我用马车拉着阮仙的棺材,到云台山的竹林处。

山上半个人影也没有,早就没有当初的热闹,而那些竹屋全部都破烂不堪。

就在我们初遇的那个地方,我挖了一个很大的坟墓,把阮仙葬在里面,又把原先我们两人住的那间竹屋修缮了一遍,勉强可以遮风挡雨。

我便住在原先的竹屋里,在云台山为阮仙守灵了一个月。

每天,我都拿住阮仙的笛子,把她最爱的曲子,一首首吹给她听,周而复始。

一个月后,我把笛子插在阮仙的坟墓后面,驾着马车下山,准备回去牛头岭。

就在山脚下,我居然遇到了王戎。

当时,他正站在路边,抬头仰望着云台山。

我们两人相见,不禁都嘘唏起来。我以为今生不会见到他了,没想到命运安排我们在云台山下相遇。

我们在附近的小镇上,找了一家叫黄公酒垆的酒肆喝酒。

一聊起来,才知道他刚被司马冏任命为尚书令。刚好有公事路过云台山,没想到会偶遇我。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王戎喝着喝着,就哭了起来,对众人大声说道:“我从前和嵇康、阮籍、老侠他们一起在云台山上痛饮、游乐、弹唱,逍遥自在。

如今,除了我和老侠,他们大多已经亡故。我天天为政事烦恼,以前的鼓早已经沾满了灰尘。

现在看着云台山就在自己眼前,却不敢,也不能走上去看一看。以前的日子就像东逝的江水一样,一去不再复返。”

王戎说的没错,当初竹林帮那些所谓的隐士,真的只剩下他了。

一年前,我就听闻刘伶也死了,听说他是醉死的。在刘伶入葬的很长时间内,人们从他坟前走过,依然能闻到酒香。

我望着王戎,只见他的头发已全部花白,眼睛浑浊,只剩下悲伤之意,那里还有当年那个狂士的半点影子。

我以为王戎身为朝廷大官,应该会快乐,没想到却是如此哀愁和无奈。

夕阳西下,我告别了王戎,驾着马车离去。

他当他的朝廷命官,我当我的山野游民,各走各的路。

这一别,我们从此不见。我后来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也许是死了。

回到牛头岭后,我开始难以忍受没有阮仙的日子。生活竟然是如此乏味。

而且,我们的后代也陆续离开我们,下山去开启新的人生。他们实在厌倦了山上平淡的生活,渴望着尘世的繁华和热闹。

我突然觉得他们的选择是对的。

像我和师叔几人苟活在山上,不问世事,每天就吃、拉、睡,好像和死去也没有多大区别。

好几次,我忍不住想去找祖逖和我的儿子阮大凰,跟着他们一起干一番事业。

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年纪一大把了,现在才想入世干一番事业,是不是太晚了。

应该是晚了。

我不断渴望,又不断否定自己的想法,终究是没有舍得离开牛头岭。

整个群山中,只剩下我、师叔、路小鸡、吴老六、深田贞子几个花甲老人。

想当初,深田贞子还是一朵出水芙蓉,如今也变成花白老太。

昔日那高挺的胸肌,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也变成下坠的一坨,犹如被踩扁的包子。

至于为什么我知道的如此清楚。那是因为那天,她洗澡忘了关门,被我无意中看到的。

自古美人叹迟暮,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岁月就是一把杀猪刀,见谁都要砍几刀。

我们几个老人的生活是极其无聊。

很可惜,那时候还没有麻将。要不然,凑上一桌麻将,打发时光,那也不错。

然而,就在我准备坐吃等死的时候,命运突然给我开了一个玩笑,让一个年轻女子走进我的生活。

大概是阮仙走后两年的某一天,一个年轻女子突然来到牛头岭,找到了我。

“大爷,哦不,大叔,您这里有野生天麻卖吗?”

野生天麻?我们自从有钱之后,很久没有卖这东西了。

眼前这个年轻女子虽然长得秀色可餐,但我老侠一向不为美色所动,反而对这个不速之客有点怀疑。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怎么知道这山上有野生天麻卖的?”

“大叔,我叫武藤兰。我的母亲患了重病需要野生天麻。我是一路打听,才从白叶城的一位老人口中得知,您这里有卖。可以卖一点给我吗?”

这位叫武藤兰的姑娘咬着嘴唇,楚楚可怜地对我说。白叶城里确实有些商人知道我这里有野生天麻。

咦,她叫武藤兰?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名字。

念她一片孝心,我便长叹一声,说道:“姑娘你在这等一会,我去山里帮你挖一些。”

这群山中长天麻的地方,我熟悉得很。这些年,由于长期没挖,长了很多。没多久,我便挖来一些野生天麻,交给武藤兰。

“大叔,这些一共多少钱?”

“姑娘,这些就算是送你的,不要钱。”

“啊,谢谢大叔。”

武藤兰一听是免费的,心存感激,当下准备给我跪下磕头。这些野生天麻确实很昂贵,但我们几个老不死要什么钱。我赶紧把她扶起来。

“姑娘,莫行这大礼,使不得,使不得。”

就在两人肌肤接触的一瞬间,我看见了一条白沟。同时,一股若无若有的体香扑鼻而来。

“大叔,我替我妈也谢谢你。下次,我还能来找你吗?”

“随时可以。”

武藤兰拿着野生天麻,蹦蹦跳跳地下山,前面的胸大肌也晃得厉害。

我虽然走回屋内,但又从窗户里偷偷看她的身影。哎,年轻真好。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天见过武藤兰,我晚上做梦,居然也梦见她。

而我整个人彷佛也精神起来,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搞得师叔和路小鸡他们几个很纳闷,不知道这个掌门人为什么没事偷着乐。

大概,我真的是太寂寞了。

每隔几天,武藤兰就上山找我买野生天麻。我每次都不收她的钱。一连好几次,我和武藤兰慢慢也熟悉起来,常常有说有笑。

有次,师叔范剑还和我开起玩笑。

“师侄,这女娃长得很俊啊。要不,你把她收了吧,收做女徒弟。”师叔的表情有点猥琐。

“哎,师叔,你就别乱开玩笑了。人家只是找我买药的。”

“是吗?”师叔这句话拉得很长,好像话中有话。

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在下一次见到武藤兰的时候,特意露了一手咸鱼宗的武功。武藤兰见了很惊讶,居然真的想拜我为师。

“大叔,这是什么功夫,可不可以教我?”

“这,这个……”我突然有些为难起来,这咸鱼宗向来传男不传女,没听说收过女徒弟的。

“教教我嘛,好不好,求求大叔了。”

武藤兰居然抓住我的手,撒娇起来。武藤兰神态天真,娇憨顽皮,双颊还露出一抹晕红。看得我有点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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