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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故人此去西蜀(1/1)

我明白,我们对路小鸡唱功的极度否定,已经伤害了他的自尊心。我望着路小鸡离去的背影,陷入深深的沉思。

要颜值没颜值,要智商没智商,要才华没才华。师弟,我该怎么拯救你的恋情?

从那天起,路小鸡也领悟了一个道理。小巧玲珑的若兰,也许是他感情上难以逾越的一座大山。

我以为路小鸡会很受伤,正想着怎么去开导他。谁料,几天后,我又听到他爽朗的笑声。

甚至面对若兰,路小鸡也能坦然相处。那个越挫越勇的男人又满血复活了。我不禁暗暗为他点赞。有人面对感情上的挫折,会变得很消极,但路小鸡绝对不会。

挫折也许会磨平人的斗志,但也会使人茁壮成长。

我来到牛头岭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虽然我贵为掌门人,但武功心法实际上和师叔范剑差了不少。

因为,小泽奥利奥的奇吟合欢散,其毒性是越往后越强。师傅归隐后不久,便卧床不起,好多功夫无法亲自传授给我们。

来到牛头岭后,师叔便为我们两人补课,细细讲解咸鱼宗功夫的一些妙用。在师叔悉心指导下,我和路小鸡的功夫大有长进。

有一天,师叔神神秘秘的,让我随他到一个密室里。

“掌门师侄,从今天起,我要教你学会一门特别的功夫。”

“什么功夫?”我不禁来了兴趣。

师叔笑眯眯地说道:“你先看着。”

只见,师叔范剑的脸突然变得痛苦起来,身体不断扭动,不断往内收缩,身上的关节咯吱咯吱响个不停。眼前的一幕把我震住了,不敢开口说话,全神贯注看着师叔变形。

没多久,师叔的身体变小了,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只有双手双脚露在外面,就像一只大型蜘蛛。他在地上慢慢动起来,来到一个木柜面前,拉开一个抽屉。

然后,师叔居然把自己的身体慢慢塞进抽屉里面,然后还在里面把抽屉关上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巴不自主地张到最大。

过了一会,抽屉又慢慢自己打开。师叔从抽屉里面爬出来,平躺在地上,缓缓展开身体,全身骨头又在咯吱作响。

终于,师叔的身体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只是他表情很痛苦,大口地喘气,汗水湿透了衣服。

在一刹那,我真的怀疑师叔范剑是只蜘蛛精,正常人怎么能把身子缩成那个样子。一股寒意从脚后跟,沿着脊梁蔓延上来,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但转念一想,师叔对我这么好,要真是只蜘蛛精岂不是更好,那今后我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个就是传说中的缩骨功。”师叔范剑的话,把我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来。

“缩骨功?这难道也是我们咸鱼宗的功法?”我有点疑惑,但也很确定,师傅从来没和我提过缩骨功。

“这并不是咸鱼宗的功夫,这是猪脚堂的独门功法。我是半路才入的咸鱼宗。”师叔范剑擦去汗水,和我讲起他学艺的故事。

原来,师叔年轻时是拜入猪脚堂门下,后来因机缘巧合,才改拜师祖雷震子为师。对咸鱼宗来说,师叔这属于半路学艺。

听说,这猪脚堂是秦朝重臣尉缭所创,收徒极少,鲜为中原武林所知。也就是说,师叔范剑虽然在功夫方面不如我师傅精湛,但学得很杂,身兼两派之长。

“可是这缩骨功并不是谁都可以学的,吴老六他们我都没有教。那天,我捏了捏掌门师侄你的根骨,方才知道你可以学。要不然,我只能把这门奇功带到棺材里面去了。”

“咸鱼宗里面只有我可以学?”

“没错,掌门师侄,你就说我刚才那样,炫不炫。”

“是挺炫的。师叔你是怎么做到的。”刚才那一幕勾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

“庄子曾经说过,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也就是说,假如你手中的锯子足够小,你可以永远把这根棍子分割下去。这就是物质的无限可分性。

但是物质为什么有无限可分性,庄子没有解释。后来,猪脚堂的创始人尉缭对此苦苦思索。有一天,尉缭先生仰望天上的白云,忽聚忽散,终于顿悟,解开了谜底。

尉缭先生认为,构成世界的本原叫做本子。本子本身是无穷小的,而本子彼此之间的空间又是无穷大的。

我们并不能把本子分开,只能隔断本子之间的联系,所以物质才有无限可分性。”

“可这和缩骨功有什么关系?”

“按照尉缭先生的理解,这世界的本原不应该这么大,比如物质受热膨胀,受冷缩小,那是因为本子之间的联系空间变大,或变小了。

也就是说,我们的身子其实应该很小。如果把本子之间的空间去掉,我们可能比一粒沙子还要小。

缩骨功的原理就是驱动真气,把体内一部分空间移出去,身体就变小了。想要恢复的时候,再把空间吸回来。”

师叔越说越兴奋,口沫乱飞,但我越听就越糊涂。按照师叔的意思,我猜想,如果把缩骨功练到顶级,人应该可以缩成一只蚂蚁。

古人云,生如蝼蚁,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其实,你懂不懂缩骨功的原理没关系,照着我教你的心法修炼就可以了。”

“等等,师叔,我学这个缩骨功有什么用?我好像没有躲在抽屉里的必要。”师叔范剑一下子被我问倒了,他可能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骨骼清奇,是最适合缩骨功的人选,怎能弃神功不练?我观天下将大变,战争将至。你练得缩骨功,将来可以保命,以防不测。

比如说,将来遇到小泽帮主追杀,你神功一运,找个老鼠洞一钻,岂不是好?”

师叔范剑想了一会,很严肃地斥责我。看来,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不过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让我练成神功后,去钻老鼠洞。这明显和我掌门人的身份不太符合。

正所谓,艺多不压身,我倒不嫌多练一门神功。只是,师叔运起缩骨功的表情实在过于痛苦,不像是装的。我有点怕痛而已。

但架不住师叔软磨硬泡,我还是答应,好好跟着他修炼缩骨功,每天练上一刻钟。这神功练起来,果然真的很疼。

但是三个月坚持下来,我居然已经有所小成。虽然还不能和师叔说得那样,钻进老鼠洞里,但是钻进大一点的狗洞里,还是轻轻松松的。

……

师叔范剑说战争将至,没想到真的来了。

那一天,我和吴老六去附近白叶城的集市上卖点山货,就听见城里居民议论纷纷。大家都在说,魏国要大举伐蜀了。

在这个时代,小的战役可能会偷袭成功,但大的战争是瞒不住世人的眼睛的。

师叔范剑之所以说战争将至,并非空穴来风。那是因为几个月前,友人向他来信,说大将军司马昭正在大量筹备粮草,且各地军营里的训练强度明显提高了。

只是当时还不知道,司马昭的目标是蜀国,还是吴国。现在,京都的消息已经传来了。大军即将开拔,大举攻蜀,而这次大型军事行动的主帅正是钟会。

我一听到他的名字,难免想起惨死的嵇康,又忆起在云台山那段快乐的时光。往事已逝,聚散匆匆,不觉花落去。

……

两个月后,牛头岭上突然来了两名军士。一见面,我十分错愕。牛头岭上偶尔也有访客,有信使,有商人,但是从来没有见过朝廷的军士。

难道朝廷准备要剿灭我们这群山贼了,还是要准备征收牛头岭?我百思不得其解。

“先生,请问吴老六先生今天在不在山上?”很意外,那两名军士彬彬有礼地问我。朝廷军士的素质现在这么高了吗?

“哦,他在的。我带你们去见他。”等军士见了吴老六,我才知道他们认识。原来,这两名军士也是信使,来替魏国牙将丘建送信的。

昔日,吴老六行走江湖时,曾与丘建交好,互相视为知己。后来,虽聚少离多,两人之间也常有书信来往。这一次,丘建将要随钟会去伐蜀。

但古来征战,不知几人能回。

丘建所率的两千人,刚好要路过牛头岭,便提前派人告诉吴老六,说二十天后与他再聚一次。

人生旅途中,相聚总是见一次少一次。

有可能,这是他们两人最后一次相聚了。

时间过得很快,十七天后,丘建真的来了,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三天。丘建令部队在周边扎营,只带了两个亲兵,扛着四坛美酒上牛头岭。

那天,我刚好外出。中午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喝上了。啧啧,这帮老六,有了美酒,居然不等等掌门人。

“丘兄,这位就是我们的掌门人雷老侠。掌门师兄,这位是我的挚友丘建,魏国牙将军。”看我走进来,吴老六便介绍起我们两人。

“雷先生,京都一别许久,可否安好?”丘建很热情,向我抱拳作揖,一点也没有高级军官的架子。我也赶紧还礼。

但是丘建的话让我觉得很奇怪。我跟他很熟吗?印象中,我没见过丘建,但他又说什么“一别许久”这种话,而且表情很热诚,不像是装的。

我脑海里迅速把在京都呆的那段记忆,倒放了一遍,查无此人。

但我又怕自己是真的健忘了,便故作热情,拍了拍丘建的肩膀,说道:“多谢丘兄挂念,我甚好。丘兄看起来气色也不错。不知令尊令堂可好?”

谁知,丘建一听我这句话,脸色马上阴沉下来,笑容突然间消失了,一屁股坐了下来。我当场有点懵了。怎么,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吴老六赶紧在我耳边低语:“丘建少年丧父,四年前母亲刚去世,何来令尊令堂可好?丘兄以为掌门人你,嘲笑他呢。”

闹半天,小丑竟是我。我本来只是想和丘建说几句贴心的话,没想到贴到他屁股上了。

我赶紧倒上一杯酒,陪着笑脸,向丘建敬酒,并说道:“丘将军,刚才是我认错人了,多有得罪,我自罚三杯。”吴老六也急忙帮我解释。

这丘建也是性情中人,误会解开后,顿时就不恼火了,陪着我喝了三杯。吴老六也作陪了三杯。酒席上的气氛又热闹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边喝边聊,都有些醉意了。

丘建举起酒杯,又和我碰了一下,说道:“雷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天,嵇康先生被斩首之后,你抱着古琴站在那里失魂落魄,我还过去和你聊了几句。

不知你还有印象吗?哎,嵇康先生的死真是太可惜了,从小他就是我的偶像。”

说着说着,丘建的眼睛泛红了。他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但是当时的我脑里是空白的。这些小细节肯定被大脑默认为不重要,把相关记忆删除掉了。

有了这层关系,我和丘建就找到了共鸣点,话题就聊开了。我们谈起了嵇康、阮籍,也谈起了古琴。没想到丘建也是个玩琴的高手。聊着聊着,我突然破口大骂起钟会来。

丘建有点错愕,便问道:“雷先生为何对钟会将军恶言相加?”吴老六见状赶紧向我挤眉弄眼。

我当时喝多了,哪里还记得,钟会正好是丘建的上司,刚封为镇西将军,都督关中军事。当下,我便把嵇康和钟会交恶,导致被杀的事,详细告诉丘建。

“哎,若不是钟会的谗言,司马昭未必想要杀嵇康先生。”我不禁潸然泪下。

这下,连师叔都急了,连忙踢我两下。我一下子顿悟了,酒醒了一半。这司马昭和钟会都是朝中手持兵马的权臣,我却在他们的部下面前大放厥词,这不是找死吗。

但万幸的是,丘建却不以为意,还在哪喃喃自语,“没想到钟将军的气量竟然如此狭隘,容不得人”。他没想到自己的偶像,间接死于钟会之手。

虽然,丘建没有像我这般,对钟会破口大骂。但从他的表情和言辞中,不难看出,丘建在嵇康之死上面,对上司钟会是非常不满的。

接下来,师叔范剑频频向丘建敬酒,还偷偷往我的酒杯里掺水。我越喝就越觉得不对味,刚开始还以为是我舌头坏了。后来才明白,师叔是怕我喝多后又胡言乱语。

没多久,丘建因心情烦闷,便喝得酩酊大醉,睡了过去。我当时虽然还没有醉,但也知道自己话太多,已失言,便假装也醉了。

丘建在牛头岭上过了一夜,次日上午便向我们辞别,继续向蜀国方向出发。临别时,我把嵇康留下的古琴送给丘建。

他看见嵇康的遗物,高兴得泪流满面,连声致谢。

吴老六骑着马,一直送丘建到白叶城。待到吴老六回来,我见他脸上犹有泪痕,不禁也心生恻然。

故人此去西蜀,何日再饮一杯酒?

后来,蜀地发生了一系列变化,让我又欣慰,又惊讶,又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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