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她有佛性，但不全然善良。（1/1）

郭叔和墨蓝正准备退出客厅，柳絮就道：“墨蓝等等，你把苏青叫过来。”

墨蓝出去之后柳絮就对秋棠说：“秋棠去拿五副碗筷过来。”

“小姐要这么多碗筷做什么？”秋棠虽然疑惑但还是出去拿碗筷了，荷香奇怪的问。

“小姐，苏青过来了，有何吩咐？”墨蓝说着，苏青就在旁边拱手。

“坐下吃饭啊，这么多菜我吃不完。”柳絮摊手理所当然的说着，其他人面面相觑正想反驳：“我还是个小孩我吃不了那么多，这太铺张浪费了，你们跟我一起吃，觉得跟我一起吃不自在下次就两个菜就行了。”

其他人被柳絮的话堵的说不出拒绝的话，郭叔说：“那小姐先吃，吃完了一会儿我们再吃就不浪费了。”

荷香把碗筷拿过来了，柳絮摆碗筷，秋棠连忙接过去摆好。

柳絮有些无奈：“我吃完菜都冷了，大家一起吃热乎的菜不好吗？而且我算什么小姐，我是娘亲买来的。”

她说话直接，倒也没在意其他人的脸色，墨蓝说：“李妈妈对小姐很好，没有当小姐是买来的。”

他和苏青是李如烟的手下，跟了她多年，年纪虽然不大，但很忠诚，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柳絮这样的话如果被李如烟听到她会难过。

她对柳絮那么好，柳絮却一直说自己是买来的。

就算是买来的又怎么样呢？她视她如己出，李如烟人很好，却也很冷漠，墨蓝从未看过李如烟对谁这么上心过。

比起苏青墨蓝跟李如烟要更久一些，李如烟的曾经他也她提起过几句，虽然不详细，但能描绘出短暂悲惨的前生。

他当李如烟如姐如母，不仅仅是上司那么简单。

柳絮知道墨蓝是误会了，她温吞解释，她说话很缓慢：“我知道娘亲疼我，从不把我当外人，所以我才更想报答她，嗯……说这些你暂时也不懂，先吃饭吧。”

她又有些解释不清楚，她想的是反正现在还小也做不到怎么报答，没有根据和计划的事柳絮向来不会说出来。

更何况她还没摸清楚这个试炼到底是什么情况，她所寻的方向是不是正确的。

众人沉默的吃饭，柳絮也不爱说话，不过趁着人都在她就问了句：“墨蓝你和苏青还回去吗？”

两人的手都一顿，苏青看了眼沉默的墨蓝回答：“李妈妈让我们目前就在这里照顾小姐，若是小姐有什么想传达的，可以让我或墨蓝回去告诉李妈妈。”

柳絮点了点头又问：“娘亲她什么时候会来看我？”这倒是小孩会说的话了。

郭叔笑呵呵的说：“等小姐长得比院里那棵小树苗高了李妈妈就会来看你了。”

这像是哄小孩儿的话，柳絮低头吃饭。

人怎么会长得比树快呢，那小树苗，很快就会变成参天大树，他会是在暗示她再也见不到李如烟了吗？

——

柳絮已经在这里呆了四年了，李如烟只来看过她几次，一开始还会来的比较勤，但后面一年也就一两次，每次都看起来比以前更憔悴。

墨蓝和苏青两人最近也三天两头的换着守她，鲜少有两人都在的时候，两地跑着，时常都看他俩风尘仆仆的模样，柳絮每次问他们李如烟的情况，他们都是说很好，好像是有意瞒着她。

院里的小树苗四年蹿了老高，柳絮要仰头才能看到它顶端的叶子。

这快入秋了，小树苗的叶子都有些黄了，郭叔拿着斗篷出来披在柳絮的身上：“小姐， 入秋了天凉，还是回屋吧，林乐师今日还要过来给您授课呢。”

柳絮望着树顶，她问：“郭伯伯，你说我是不是长不到比树苗高了。”

郭叔神色一变，垂着头，他没想到第一次见面说的那句哄孩子的玩笑话，她记得那么清楚。

他有时候想知道这孩子到底知道了什么，这几年，可以说是他看着她长大的，明年那个小姑娘就要及笄了。

他们好像也不能再把她当孩子哄了。

柳絮拢了拢披风：“郭伯伯，你告诉林乐师，之后便不用来了。”

她走进内堂招呼秋棠去替她收拾行李，叫荷香去把墨蓝叫来。

墨蓝进到大厅就看见柳絮单手撑着下巴坐在高位之上，柳絮眼神撇向了他，他竟突然觉得有些压力，弯下了背脊道：“小姐有何吩咐？”

“准备马车，回乐京。”柳絮轻飘飘的说着，堂内的三人一脸震惊，墨蓝更是猛的抬头看她，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又拱手道：“小姐，李妈妈过两天就会来看你了，你不要担心。”

柳絮端着茶盏浅浅喝了一口：“你伤的重吗？”

墨蓝抬头看向柳絮，表情很复杂：“……小姐，你在说什么？”

柳絮走向他，伸出食指抵在墨蓝的肩膀，轻轻用力，听到墨蓝倒吸凉气的声音，她松开手指，她摁得用力，墨蓝灰色下人服上印出一个深色的印子。

她抬起食指，面无表情却瞳眸澄澈，轻声道：“墨蓝，去备马车，我要见娘亲。”

墨蓝抿着唇没说话，柳絮叹了口气，秋棠从堂后偷偷探出头：“小姐，你……还是别去了，墨蓝说的对，李妈妈过两天就会来的。”

“秋棠，我的琴呢？”

秋棠慢吞吞的从堂后走出来，背后背着一把琴，手里拿着一个小包，里面没装什么东西，两件换洗的衣衫，和一点盘缠。

“小姐如果非要去的话，请容墨蓝回去禀报。”

柳絮接过了秋棠的包袱，背上琴朝着墨蓝露出笑容：“不用，我自己去。”

说罢就往外走，墨蓝被那笑容惊艳一瞬，反应过来就伸手去拦她，一时却没有拦住，他着急了手下没个轻重，伸手要抓柳絮手腕：“小姐！”

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被柳絮反手制住了，柳絮反手将他的手背到身后，膝盖抵在他的身上，背后的重量像是一座山，他单膝跪倒在地上，诧异的扭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柳絮：“小姐你怎么会功夫？！”

郭叔诧异的看着柳絮，他是不太相信柳絮会功夫的，他也是李如烟的人，墨蓝会功夫，实力他很清楚，但是柳絮这几年没有一天出去过，也没有见过陌生人，她怎么可能会功夫？她只接触过林乐师和相夫子，这两人都是李如烟找来的人，必然也是没有功夫的文人。

如果不是在这里学的，就是她本来就会。

八九岁的孩子……便会武。

他不由得警铃大作，柳絮是谁？为什么接近李如烟，她是不是当年那个人的——

一旦失去理智，他便忘了柳絮是被卖下的那个人，并不是主动接近李如烟的。

但此刻他却没有细想，只震惊的问：“小姐！你到底是谁，你有什么目的？”

李家上下只有他和李如烟活了下来，李如烟要复仇，而他不可能置身事外，他本在李如烟藏身的环采阁当账房先生，因为柳絮的出现，他被李如烟叫去照顾她，他曾觉得李如烟给自己找了个软肋是错误的选择，但在这几年的相处中，他觉得柳絮真的有一种让人忘却仇恨的能力。

可现在这虚伪的平和被打破了。

柳絮看着郭叔好像突然苍老的脸松开了墨蓝的禁锢，墨蓝退后两步，捂着自己受伤的肩膀警惕的看着柳絮。

“为什么你们就不相信我是真的会报答娘亲呢？”柳絮奇怪的问。

她从未对他们展现过恶意，哦不对，她就没有过恶意，从始至终她真的在想着要好好练习自己的琴，然后赚些钱，开点什么店，赚很多钱去给李如烟，给她养老送终，毕竟她还不明白玲珑塔的意思，只能先这么做着。

但这一切的计划，从去年最后一次见李如烟被打断了。

李如烟很憔悴，这不足以代表什么，不过那次之后，本来偶尔墨蓝和苏青还会同时出现，那次之后他们就很少同时出现了，甚至会两人一同不见十天半月的，回来也是一个人，身上都会带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但基本都不是什么重的伤。

但今天不一样了。

墨蓝的伤很重，一臂距离之外柳絮都能嗅到他身上的血腥。

她想，李如烟那边应该出了什么问题。

或许这就是玲珑塔给她的考验，她不是要给李如烟养老送终，而是为她所用。

二饼知道柳絮确定的这个答案时有些奇怪。

【佛器怎么会让你为她报仇？为什么不是你感化她而让她放弃复仇呢？冤冤相报何时了。】

柳絮很少能从二饼嘴里听到如此有建设性的问题，她难得跟他解释：“玲珑塔渡的是我，佛没有渡过李如烟，否则她不会满心仇恨，即使我的出现让她难得有温情时刻，但她没有因为我而放弃复仇就是很好的解释，她宁愿将我养在别地，每次来看我时也都是夜里，避人耳目。她不想让我卷进她的纷争，却又不愿狠心的跟我断掉所有联系，她……”

柳絮顿了许久，又才再说道：“大概是把我当做其他人在弥补什么，我可以是她未出世便夭折的孩子，也可以是她死去的亲人，同样，我也寄托了她的希望，若是她死了，我便是她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

二饼觉得有些沉重，他问【既然你这么清楚，她把你当做救赎，你帮她报仇就是要替她杀生？那这算什么。】

这个问题好像尚酉问过，她的回答是，该杀便杀，她不杀无辜之人，李如烟的仇人，自然不无辜，这是因果，如果对方的亲人又要再向她复仇，她想她还是会杀的。

“这或许就是玲珑塔给我的试炼，也或许不是，反正，我想这么做。”柳絮垂着眸，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二饼看不明白，他觉得柳絮给他一种奇怪的安宁的感觉，就像他看到佛宗佛子时的感觉很像。

他想，这或许是佛性。

但柳絮身上……怎么会有佛性呢，她被他拉来这个小世界时，她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即使她每次做的事都像是佛祖那样无私，前有佛祖割肉喂鹰大爱无疆，后有柳絮替人入魔，自挖金丹。

二饼觉得柳絮不应该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她应该……

【那这是因果轮回，不死不休了，或许你劝李如烟放弃会更简单呢？】

二饼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明白，明明柳絮是有佛性的人，却为何要用这种方式帮李如烟复仇。

柳絮突然笑了，她说:“二饼，我做事从来不做最简单只求做到最好，天底下路很多，唯有心路一条难走，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什么不对？以战止战，以杀止杀，这才是我的大道。”

柳絮修的是无情道，她想事情的方式很简单，她就是一面镜子，你对她做什么她便反馈你什么。

一开始她以为李如烟是坏人她对她有所欺骗隐瞒，可李如烟视她如己出，或许李如烟是把她当做其他人在弥补什么，但她不在乎，她是直接受益者，她用她的方式回报她没什么不好的。

二饼屏住了呼吸，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原以为柳絮会是大爱世人的角色，可现在才反应过来，她每次都是只爱眼前人。

她是有佛性，但不全然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