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 章 旧事（1/1）

将士们皆抚掌大笑。

另外一个将领起身，“天水太子，听闻你一曲箜篌动天水，我们也想听听。将士们，你们想不想听？”

“自然！”，将士们哄笑。

天水昌荣仍然保持着温文尔雅的态度，仿佛看不懂这些人眼中的戏弄，“梦胥以礼相待，我自当回礼。”

乐人摆上箜篌。

天水昌荣坐下，试音后弹了起来。

美妙的乐声在他指尖流淌，如美玉相击，百凤啼鸣。

众将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就连精通乐理的梦胥妙音也倾耳细听。

姜音悄悄起身离席，没带侍女。

她来到军营附近的河边，找到一块石墩坐下，支着下巴看着月下如星河一样的流水。

王子的身份看着光鲜亮丽，可是命运根本不由自己决定。

就像天水昌荣，即使贵为天水储君，为保性命也只能低头。

彭生已经将战报送去梦胥王宫，过不了几日，梦胥王就会得知天水昌荣被俘虏的消息，而天水王那边也会知道。

这两个国家会如何对待一个被俘虏的储君呢？

如果天水昌荣运气好，天水王愿意换回储君，梦胥王也愿意放他回国。

可如果他运气不好，天水王放弃了这个儿子，那么梦胥还会表面如此客气地对待他吗？

梦胥因为天水的进攻死了数万将士，梦胥王会不会拿他的鲜血告慰这数万英灵？

姜音想起北冥的话，有人想让天水昌荣死在战场上，那么就说明天水那边一定不希望他回去。

她从心里泛出一股冷意，不禁裹紧了披风。

这一战，天水败了，可如果战败的是梦胥，现在的天水昌荣可能就是她，甚至，她会比天水昌荣更惨。

姜音想起记忆中的梦胥王，父王，如果是你，你会愿意救我吗？

姜音暗自叹口气，算了，还是想想怎么离开这里吧。

“在想什么？”

姜音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去，“是你！”

彭羽走到她身边，低头逼近，近距离欣赏她惨白的容颜，嘴上缓缓吐出，“被吓成这样，殿下不会在想……”

彭羽故意拉长话语，观察她的表情。

“想……什么……”，姜音结巴着问。

“在想……怎么逃走吧？”

姜音的脸色更惨白了，她一把推开彭羽，藏起心虚，嘴上强硬，“说话就说话，离那么近做什么？我都已经做回公主了，怎，怎么可能再逃？”

彭羽撤回身子，看到姜音旁边的凤凰振羽，拿起来，转手就扔进了河里，花瓣散开，铺在璀璨的水面上，顺着水流逝去。

“唉！你干嘛？”，姜音看着逝去的花瓣，心疼不已，多美的花啊！

她转头怒瞪着彭羽，“大人难道不知道怜香惜玉吗？”

彭羽白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我只会严刑拷打，不会怜香惜玉！”，说完在姜音身旁坐下，拿出了金凤钗把玩。

凤头对着姜音，红宝石做就的眼睛熠熠生辉。

姜音身上一紧，不禁往旁边挪了挪，这家伙拿这东西出来做什么？

彭羽转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姜音如芒在背，“我……我真的没想逃。”

她知道，想要再次从彭羽手里逃跑很难，这些天她演算设想了多个方法，最终都是被抓住，所以，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十全的把握，她不准备行动。

“殿下最好没有骗我。”，彭羽收起金凤钗，“不过，我很好奇，殿下为什么不想回王宫，当锦衣玉食的公主不好吗？”

“那你觉得天水昌荣当王子好吗？”，姜音反问。

“原来殿下是怕这个。”，彭羽轻笑，“如果是在天水，当然不好，因为你这种人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姜音无视他话里的攻击，“那……梦胥呢？”

“我不敢向你保证什么，我只能说，殿下不是天水昌荣，陛下也不是天水雄，至于妙音公主，一个弱女子，更无法与天水昌荣的几个兄弟相提并论。”

姜音沉默了半晌，“父王有跟你说为什么突然接我回去吗？”

“一个父亲想见自己的女儿还需要什么理由吗？”，彭羽拿下挂在腰间的酒囊，看着天上的圆月，“我想无非是因为想念罢了。”

“想念……”，姜音顺着彭羽的目光看过去，脑海里浮现梦胥慎和彭燕的面容。

“殿下如果想念父亲，还可以回王宫看一眼，可我……”，彭羽闷了口酒，苦涩地摇头。

“彭泽将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姜音问。

提起彭泽，彭羽的浑身都萦绕着悲伤的气息，他闷一大口酒，将嘴巴塞得鼓囊囊的，眼睛瞬间通红蒙上一层水雾，也不知是难过的泪还是酒水熏的泪。

“人人都说，他死于天水假装投降诱杀，可那是假的，用来骗我的，只是他们没想到，我想起来了。”

彭羽娓娓道来，“二十年前那天，我父亲的副将着急忙慌地来找我，说父亲受了重伤，让我赶紧跟他走，我担心父亲，没有多想，跟着他离开了，谁知，没有多远，他就打晕了我，等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父亲独自一人跪在天水领将的面前，天水的士兵狞笑着用各种武器捅进他的身体，将他生生……虐杀！他倒下的时候，还对我笑……”

彭羽扭身抹了一把眼睛。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流那么多血……”

姜音静静听着，怪不得那天天水的将士在城墙下侮辱彭泽将军时，彭羽会那么激动，明知是计谋还要跳下城墙。

“那时候我才明白，父亲在找的那个细作就是掳走我的那个副将，天水聪明地用我辖制住父亲，杀了他，却不明白哀兵必胜的道理。我的爷爷带兵猛攻天水，不眠不休与他们大战了半个多月，终于打败了他们，救回了我，那时候，我已经气息奄奄，神志不清，好不容易苏醒，脑子也变得朦朦胧胧的，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只是看到城墙看到血会头痛，爷爷怕刺激我，就将我送回了都城，交给了母亲和祖母教养。”

“接下来呢？”

“前天水王似乎被打怕了，送来了天水莹和无数奇珍异宝，希望两国恢复和平，陛下就是你的爷爷同意了，将天水莹赐给现在的陛下为妃，如此，才有了二十多年的和平……”。

“我讨厌战争。”，姜音叹了口气，拿过彭羽手中的酒囊。

而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北冥孤零零地伫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