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守墓人（2）（1/1）

乌里图之前并没有在附近的山群里见过她。

她是今天来的，从山下。

他不清楚她的来意，只希望不要和之前那些时而“造访”的人一样。

但这些都不是目前最重要的。

乌里图看了眼林芙手上已经被开膛破肚的兔子和一旁散放着的野果，接着又看向林芙，视线上下转了圈，他突然转身离去。

林芙轻挑了下眉。

就在乌里图打量、思考的时候，林芙也在观察他，所以她清楚地捕捉到了男人眼底的愈演愈烈的“进攻欲”。

异常凶狠，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快速地扑上来，生生用牙齿撕咬下她的血肉，囫囵地吞吃入腹。

林芙瞬间精神高度紧绷，暗暗调动每一寸肌肉做好了战斗或者逃跑的准备，但没想到男人却突然转身离去。

林芙惊讶一瞬，然后回忆自脑海中闪过——他离开之前看了眼她现在所拥有的食物，死兔子和野果。

然后还上下打量了她。

是在认真判断后，觉得他们这些“猎物”并不值得他出手？

林芙边继续处理边想。

不，他看她的眼神……似乎并不完全是在看一个可以用来填饱肚子的肉食。

林芙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有一件事她可以确认——他会回来。

等他回来之后，真相便能浮出水面了。

……

乌里图很快就回来了，彼时林芙已经处理好了兔子，正在尝试钻木取火。

乌里图走路的脚步声比上个世界的乔凯和秦北还要轻，但他在靠近到还剩五十米左右，便故意加重了自己的脚步声，不想吓到林芙。

草植被重力踩得弯折的声音响起，林芙动作一顿，转头看向来者——

他果然回来了。

这位似乎久居于此处山野的男人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身上扛着一只死去的鹿。那绑着布条只露出手指的宽大的手，牢牢抓在鹿的脖子上，离手不远的位置有一道被割开的血口，不仅能看见滴滴答答流淌的血，还能看见断掉的筋和破裂的肉块与骨头。

这一下无疑割得又急又狠，林芙总觉得那条漂亮的脖子会从那儿，在下一个不经意的摇晃下断裂开来。

那头死鹿被扔到林芙面前的空地上，有血滴要往林芙脸上飞溅，被她抬手挡了下，随后顺手就抹掉了手背上的血点子。

乌里图把鹿扔下后并没有说些什么，而是沉默地走到林芙身前搭起的柴堆旁。

高大的影子拢下，将坐在地上的林芙拢了个严实。

林芙抬头看他，没有露出任何的畏缩怯意，只是警惕的、冷漠的，但又带了点审视，仿佛在针对什么事谨慎地做判断。

乌里图莫名觉得，她似乎已经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

若真是这样的话，很好。

乌里图蹲下身，指着那搭得很不错的柴堆对林芙说：“我，有火。”

他的声音磁性好听，带着一种天生的似冰冷的威压感，但他仿佛不常说话，呈现出些许极度寡言所造成的沙哑与卡顿。

他又指了指被丢在一旁的死鹿，“这个，也给你。”

帮她生火，又专门打猎给她……林芙等着他说出想要的交换条件，来进一步验证自己的猜测。

但乌里图没有说。

他在说完那短短的两句话后，便开始低头做事，仿佛只是在单纯的告知林芙自己要做什么。

他拿出打火石给柴堆生了火，然后又把那头死掉的鹿拖到河边，掏出腰间别着的小刀进行处理。

林芙旁观他熟练有力的动作，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一头很有耐性的野兽盯上了。

与野兽接触同与人接触不一样，得更直接些。肢体、语言越简洁明了，越精准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就越有可能减少冲突。

林芙非常清楚她不是来打架的，她也不喜欢打架——因为她怕疼。

如果打着打着她身上的伤越多，感知到越多的疼痛，她就会越发地丧失理智。

……那不会是一个好结果。

所以一般来说她会选择“避战”。

避免自己的战斗，把“火”往其他人身上烧。

现在没有能牵制乌里图的天平另一端，林芙选择做出的反应就会更倾向保守些。

所以当乌里图举着烤好的肉串递到林芙面前时，林芙看着他，往后退了半步。

乌里图一愣，手依旧举着没收回去。他嗓音沙哑地说：“好吃，你尝。”

“不好吃的话，吐掉。”他伸出另一只手，掌心向上，明显是让林芙要吐的话把尝过的肉吐到他手上，他接着。

系统有些疑惑，小声哔哔：“这里也不能随地乱扔垃圾的吗？”没洁癖的人也不会让别人把吃过的东西吐到他手上吧？而且，在山林里，肉也不算垃圾啊？

吐到地上，要么被其他的动物吃掉，要么在腐烂消解后给草地增添营养。

怎么想，用手接着真的非常多此一举啊！

林芙：“……”

这么天真可爱的小系统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真相了。

她是不会吐掉的，毕竟那肉串闻着就香（吸溜）。

林芙瞥了眼肉串，然后接着和乌里图对视。她缓缓开口：“你我非亲非故，你帮我，图什么？”

乌里图定定地盯着她，哑声道：“你有什么，我图什么。”

乌里图仔细观察过，她身无长物，唯一的武器似乎是一根木枝，或许可以再加上那两块石头，然后就是食物。但这些他都有，所以她一定能够理解他的意思，他图的是——

“你也知道？”

“……？”

乌里图没想过会出现这种回应，一时怔住。

林芙再次后退半步，身体很明显地呈现出防备的姿态，就像在保护着什么无形之物，随时准备为了那东西进行反击，或者直接抱着它逃离。

“如果你也是为了那东西而来，我劝你省省吧，我会找到它，而你或许会因此丧命。”

她微微眯起眼，如果真是一只大猫的话，现在应该俯低了身体，做好了战斗的前摇姿势，做足了准备，顷刻间便能往前在乌里图脸上扇两个大巴掌，然后在空中优雅迅捷地转向，只留给他一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突然就被“敌视警告”了的乌里图：“……”

他举着准备献殷勤讨雌性欢心的肉串，有些茫然，也有些失落难过。

然后他准备为自己解释一下。

但他刚张开嘴，就听见林芙说：“掘墓开棺，拿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谋取钱财——会遭报应的。”

乌里图与林芙对视。

他看着她的眼睛，就像在仰望一片无垠的夜空。

隔了几秒的时间乌里图才找回神志，他看着林芙，有些不确定地反问：“墓……你是，守墓人？”

林芙目光微闪，没有否认也没有直接承认：“受人所托，为人办事。”

“那你，”乌里图视线下移，“身上的衣服？”

那是一则从乌里图祖辈流传下来的传说。

传说山里有墓，青朝皇族的墓，而墓有它的守护者——一个活死人，也被称作守墓人。

没人见过ta的模样，只有人在夜间行路时意外瞥见过一道背影，似飘荡而过的一抹游魂，什么也瞧不真切，只能隐约觉着…ta似乎是穿的古代的衣服。应该是青朝的衣服。

也对，守墓人自墓主人下葬起便开始存在了，至今已经有几百年了。

守墓人其实…也是“随葬品”，所以ta只能待在墓里，和埋着墓的山里，其他地方哪儿也不能去。

也是因此，ta是根本不可能下山，更不可能去城镇里买现代的衣物穿的。

“擅闯者背包里的，换上之后那些人警惕性降低，很容易就全都解决掉了。”林芙说谎如喝水，一句话给自己身上平添了几条人命，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已经做惯了这种格杀擅闯墓穴的人的事。

系统习惯了，而乌里图思索片刻，半信半疑。

主要是，在传说里守墓人很强大，是只为守墓而生的活死人，但从林芙之前的反应看……不像是一个照面就会被杀死或者避开的样子，况且——活死人也需要吃东西的吗？

林芙看一眼就知道乌里图没信，但这也透露出，他的脑子里的确装着许多她需要的信息。

不枉她给他下暗示进行试探。

她要把那些信息挖出来。

林芙认真地看着他，搜寻每一个破绽。或许是凝视的时间太长也太专注，沉思中的乌里图下意识地看回来与她对视。

他又一次对上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也是一双极其危险的眼睛。

“你觉得，传说皆是真么？”

“你觉得，守墓人只有一位么？”

“你觉得，自己很聪明么？”

她似是看破了他心中所想，嘴角微勾，带着点冷冷的讥诮，是高高在上所投来的俯视。

乌里图愣住。

他被骗了。

他想。

从一开始，连同他以为偶然却幸运的相遇，都只不过是她活得太长太无聊时找的乐子。

什么兔子、野果、衣服，都是道具诱饵，引他入套，让他做出错误的判断。

得知自己被戏弄了的乌里图抿紧唇，眉眼间流露出些许怒意。

林芙脑海里有许多应对不同情况的办法，但她听见乌里图说的是：

“你还骗过别人吗？”

林芙：“……？”

“一定有，你活了那么久……一定……”乌里图低声自语，随即沉声道：“那些人，他们有觊觎你吗？”

“有像我一样，想要把你哄成自己的伴侣，带回家里天天占有吗？”

“他们，有成功过的吗？”

林芙：“……”住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