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脆脆果仁、香水球果与压缩饼干（1/1）

卢恩忽然反应过来莫西莱尔叫他做的事八成和吃的东西有关。

这个世道下谁会同吃的过不去呢？如此比较起来，先前莫西莱尔的无礼也就可以原谅了。

他的身体因为唾手可得的食物滋生出无限的力气，当即就在那些东倒西歪地坐着的人群里挑了几个还能走动道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扇神秘的金属大门。

门后的光线比外界还要差，他们束手束脚地在黑暗中站定了一会儿才勉强使自己能够看清周边的事物。

这栋怪异的金属建筑的奇异并不局限于它反光的外层，就如他们现在所正踩踏的地面是一种预示了此地不凡的精炼钢铁、那些包围住他们的墙壁也全都在微弱的光线下隐隐给人一种难以呼吸的压迫感。

不仅如此，这近乎浑然一体的建筑里还有许多精密的仪器，其中一些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黑暗中间或闪烁出迷人的微光，但更多的则常常是发出他们从未听过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怪声。

而他们的“领主”大人正如同《波契亚全书》中的四月女王般站立在她终冠神殿的中央，遍地的金属工具和部件便在此刻化成了钢铁的丛林与荆棘。

她似乎还没有发现他们的到来，侧脸上是思考事情时才有的专注的神情。她一言不发，却天然在浑黑的世界中有典雅端庄的气质与澎湃神性的威严。

——她会是神使么？还是那个他们心中偶尔涌现的更加疯狂的答案？

无论如何，这里都不该是他们这些刚从工厂和资本家的手中逃脱便掉进黑潮旋涡里的凡人该踏入的地方。

他们开始像一群误入奶酪陷阱的老鼠般茫然无措，既因为心中的畏惧想要掉头离开，又害怕这般不端的举动将会激怒这位来历神秘的女士。

村子里的老人说众神都是喜怒无常的，他们不想被莫西莱尔施法变成遍地乱跑的羔羊或者小猪。

有人拿指头捅了捅卢恩的背脊，于是卢恩只好咳嗽一声，开口轻声询问道：“大人，我们来了。”

“嗯。”莫西莱尔大概现在才发现他们，因为她的脸上很快就因为他们怪异的举止而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靠近点。”也许是莫西莱尔脸上的生动表情暂时冲淡了她让人畏惧的气息，这些面对脑袋烂掉了一半的怪物都不曾如此害怕的男人们总算开始挪动他们发僵的大腿，摇摇晃晃地向她靠近。

客观来讲，哪怕是断了两条腿的行尸走起路来都会比他们更具美感，因为他们现在的动作僵硬地简直就像是刚复活过来的大理石雕塑一样呆板吓人。

“好吧...”她看着这些先生们磨磨蹭蹭地向她走来，疑惑地挑了挑眉毛，“你们是想吃脆脆果仁还是香水球果？”

“什么？”卢恩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忧郁的男人开始露出茫然的表情——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脆脆果仁”，更不要说只会让人联想到死鱼、烂水果和床底下长了蘑菇的袜子的“香水球果”了。

“你们接下来的晚餐、早餐和午餐——脆脆果仁儿——还是香水球果？”先前由傀儡背负的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转移到了屋子里面，而莫西莱尔正拍着那几个半人高的铁箱，然后冲他们扬起下巴，骄傲得仿佛是一位隐藏在阴森巷道里正为客人介绍自己传奇宝物的走私犯。

“呃——脆脆果仁？”无论是“脆脆果仁”还是所谓的“香水球果”，这两个滑稽得仿佛是她临时捏造出来的东西其实都只会让大家觉得疑惑，但毕竟前者听起来会更加与能放进嘴巴里的吃食更搭边一些，所以他们还是选择了更加靠谱一些的什么“脆脆果仁”。

倘若真的能从这位好心的大人的手中得到一把掺杂了风味榛子与甜蜜葡萄干的香浓坚果，也许他们就会为她的良善建立一座直抵天国的丰碑。

“很不错的选择——可惜我们只有压缩饼干、压缩饼干味的压缩饼干、还有——啊！”莫西莱尔在箱子里抓起一包又一包看上去就硬邦邦的东西，然后把它们都丢开，在整整齐齐的这些东西的中间又抽了一包展示给他们。“你们看，还是压缩饼干。”

她罕见地显现了自己风趣幽默的一面，却忘记了提前向她的听众们普及有关“压缩饼干”和“敷衍”的概念，所以她身边的几个人里没一个在笑的；不止如此，这些缺根筋的笨蛋还在以一种折磨人的迷茫的眼神看着她——这使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正在试图教会学生们解一元二次方程组的菜鸟讲师。

也许她下次应该准备一些罐头笑声的？毕竟机器总是比人来得更可靠一些。

“那我们选——呃，压缩饼干？”卢恩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看得出来他们依旧对她有些畏惧。

“那就选压缩饼干。”她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最上面那个一米多宽的箱子，示意他们走上前来，“我已经点好了，这是你们接下来三天的食物。你们可以在这儿吃完再走，也可以带着它们继续你们的旅行。”

她的后半句话对他们而言好像是一句暗示，但又好像什么都不意味着。

莫西莱尔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而是指着箱子里一包又一包她叫做压缩饼干的好像是被锡纸包裹住了的东西给他们看。

“撕开包装后可以直接食用，或者在水里化开了烹成面糊吃，这样口感会上好一些。”顺着包装上的齿口撕开一袋压缩饼干作为示范，顿了一顿，她又半开玩笑地说：“必要时它们也能充当打击敌人的武器，但不要指望它们多么靠谱。”

“所以它们仍旧是饼干吗？大人。”她身边一个高大的男人骚了骚头，捏着一包压缩饼干仔细打量。他没有听说过压缩饼干，却喜欢压缩饼干摸起来的手感：很厚实，就像它的名字一样。

“对。”莫西莱尔想了想，“与饼干差不大多。”

“所以它们也能吃？”

“嗯，必要时还能拿来敲朝你吐口水的小孩子的脑袋。”

“我喜欢饼干。”

“我也喜欢。”她把撕开的那袋压缩饼干也一并放在打开了的箱子上面，“好了，搬走吧。成人一餐一包，十四岁以下的小孩子一餐半包便足够了；注意餐后不要多饮水，不然胀肚子会很难受。”

“负责好分发的工作，我不希望出现哄抢、欺压和不公正的情况。”莫西莱尔吓唬地瞪着他们，看见他们点头保证后才拿开抵在箱子上的手掌。“拿走吧。”

得到许可的卢恩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双手撑在箱子的下面准备将半箱压缩饼干搬到人群那边去。

“你叫什么名字？”莫西莱尔喊住了刚才那个与她搭话的身材魁梧的男人，以她的神采奕奕的眼睛重新打量了他一遍。

“巴布斯，大人。我叫巴布斯。”他憨厚地一笑，咧开了嘴巴。

莫西莱尔轻轻点点头，这表示她已经听见了。于是巴布斯又开始笑起来，看上去好像是这些人里唯一不害怕她的那一个。

“卢恩，吃完以后回到这儿来，我还有事情要问你。”站在黑暗中的莫西莱尔说话总是这样简短干脆，并且从不会给别人拒绝的机会。

“啊——对了，如果我的门是开着的话，”她咳了一下，“请把最需要医疗帮助的人们带来。”

“当然。”已经与几个人走到门口的卢恩冲她眨眨眼睛，然后摇摇晃晃地抬着箱子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