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去看海（1/1）
“我也是服了，”
班级队伍后面，陈展鹏一脸哀怨，“本来说早点出来占个前边的位置的，结果我山哥走到一半非要扭头去等个人，耽误半天的。”
“就是说，等的人呢！人呢！”
旁边黄文茵悄悄瞥向高高。
少女正不闻窗外事的，弯腰摆放板凳，勾在耳后的发端被晚风吹起。
“得了，不是让你先走？”谢宇山把凳子放他身后，施施然坐下，“来这么早还不是在最后面。”
“还不是怪那个臭方子！”提起这个，陈展鹏更气愤了，“说什么我坐前面全班都不用看了，生生给我挤下来了！山啊你说，这小子是不是就和我过不去了？”
“他是不是和你过不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坐你后面的确不用看了。”
一大颗脑袋挡在前面，谢宇山只能往旁边歪着看灯光闪烁的舞台。
他旁边就是高高，少年熟悉的气息靠过来并没有引起她的反感，甚至因为是他，冬夜里呼呼作响的寒风似乎都古怪的温暖许多。
当然，在十五岁懵懂的年纪，懵懂的女孩并未察觉到这份隐晦的与众不同。
舞台上五光十色，高高挂起的红幅上是“池县一中第三十六届元旦晚会”的大字。高一年级前面还有初中部的学生方阵，一眼看去乌泱泱一片，即使看不清面容，也能从零零散散的灯光中感受到无数年轻鲜活，饱满热情的灵魂。
无数闪烁的荧光在高高眼底反射，亮起璀璨繁华，头顶是浩渺远大的夜空，同学插科打诨的声音就在耳边，她勾着唇角舒心惬意，向身旁的少年靠近，“谢宇山，你抬头。”
谢宇山听话抬头，眼底映照出夜空上一轮圆月，只因被啃了一口，有了残缺。
“怎么了？”
他的声音带着晚风的清凉，高高一愣，然后想到自己准备说的话，眼底染上促狭的笑，“你看到星星了吗？”
今晚万里乌云却独独少了漫天星辰。
谢宇山老实摇头，“没有。”
他话落一刻，手腕上便传来温凉的触感。于是他低头，入眼是淡蓝色的光。
是根荧光棒，被高高藏在内搭口袋里。
少女纤细的手指从他腕上挪开，含着笑意吐出准备许久的话。
“那我送你一颗星星。”
少年的手腕被那根荧光棒套的死死的，衬的越发冷白，青筋分明。
意外吗？
意外的。
半晌，谢宇山的目光终于移开，移开了正单手给自己套荧光棒的高高身上。
她真够笨手笨脚的，怎么都扣不上。
谢宇山“啧”了声，“真笨。”
弄了半天的高高也有些气恼，闻言立马抬头瞪他一眼，威胁，“你是不是不想要了？”
谢宇山下意识抬起右手护住，在少女气鼓鼓的眼睛里败下阵来，“对不起我不该说你笨，我帮你。”
高高“哼”一声后，口嫌体直地伸手，“谁要你帮了。”
谢宇山接过荧光棒，在她腕间环成圆然后一扣，挂在了女孩比起他显得格外小巧的手上。
两根同样的，同色系的光辉交错闪烁，照耀在彼此眼里。
“你喜欢蓝色？”
两人挨得近，蓝光时不时相撞，谢宇山饶有兴味的刻意去追逐她手上的动作。
“对。”台上主持人开始讲开幕词了，高高压低身子小声道，“蓝色是最温柔，也是最广博最深邃的颜色，是大海的颜色，我很喜欢。”
谢宇山的手跟着压低了，“是因为一直在山城，所以想去看海？”
“你怎么知道？”兴奋的眼底一闪而过诧异，高高抬眸见少年的面容隐在朦胧的光线里，背景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人群。
“因为我也是这样。”
“是么！”志同道合互通心意的朋友难能可贵，高高拍上他的肩，“那我们便相约去看海怎么样？”
谢宇山颔首，“可以，哪天？”
高高却不敢回答了，脱口而出的邀约简单，而一旦确定时间后，便是切切实实的许诺，于她来说，这样一笔旅游的费用是没有必要的。
她迟疑着，在少年永远温和包含的眼里轻声开口，“等我赚到人生第一桶金的那天。”
等未来，我们足够自由，足够有能力的那天。
“好。”
随着台上穿着露脐紧身衣的舞者入场，一段炸裂的音乐响起引爆全场，少女的长发带着洗发水的香味抚过谢宇山的颊边。
少年方才意识到，他们挨得太近了，以至于在高高幅度不大的动作间都会隐隐相碰。
女孩子的身体，发梢柔软的不像话，远比舞台上火辣的舞蹈更加致命。
谢宇山悄悄红了脸，右手拽着衣摆，在无数应援欢呼声里往另一边挪动，直到那缕发端落下。
“喔~喔~”前边陈展鹏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鬼哭狼嚎。
“快快！”黑暗里高高伸手一拽，精准地抓住谢宇山套着荧光棒的手，举在半空中左右摇摆。
时下最火爆流行的rap在广阔的操场上一路传播，密密麻麻拥挤的人堆中有人跟唱，挥舞着闪烁着各种颜色的荧光，红的黄的绿的紫的……
天上圆月，地上繁星。
温热的体温贴在手背上，柔若无骨的触感如此清晰，不容退避。谢宇山抿着唇抬眼，在交错相依的蓝光里亮起笑眼。
原来，真的是星星……
晚会结束后正式开始放元旦，摸黑走了一段路后楼栋前一盏落魄的路灯还在苟延残喘，支撑着最后一点光亮。
高高背着老师们布置的这三天的“爱”，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到脚边放着背篓，张望这边的人。
只需一眼——
“妈妈！”
高高撒丫子跑过去，文具在书包里乒乓作响，寒风在耳边撕裂，她扑过去，脸上挂着不要钱的笑，“你来了！”
高母伸手稳住女儿，起了干皮的嘴唇勾起笑容，嗔道：“别冒冒失失的。”
灰蓝色的皮革大衣上打着补丁，她身上满是风尘的味道，却让高高最为安心和眷恋。
高高在妈妈怀里依偎半晌，后知后觉感觉到她周身的寒气，拧着眉问：“来多久了？怎么不上去？”
“没多久。”高妈轻轻抚着女儿的发，神情有些羞窘无奈，“今儿赶车太急，忘带钥匙了。”
“平时还说我呢，自己不也忘东忘西的。”
高高双手抬起背篓给高母背上，看见鼓鼓半背篓东西，“带的什么？”
“腊肉，还有点菜。”高母，“自己家种的菜啊更健康。”
“是是是。”高高刷了门禁卡，让高母先行。
楼道的声控灯亮起，高母唠唠叨叨的声音不断响起，“怎么样最近啊？有没有好好吃饭？我明天给你炖汤喝好不好……看你穿的那两个衣裳……”
高高落后她两个台阶，被灯光折射下高大的影子完完全全罩住，手心里是绑着舞狮娃娃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