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庆丰司（1/1）

穆松筠见到石玉昆，赶忙起身行礼。

“石老爷。”

石玉昆也抱拳还礼，说了声“三爷”，便站在那儿不说话，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的穆松筠有些生疑。

穆松筠看石玉昆似乎是有话要说。

“石老爷，您有事？”

石玉昆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道：“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穆松筠平时极为喜爱听石玉昆说书，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不禁犯了嘀咕。

“石老爷，您有事吩咐就成。”

石玉昆叹了口气。

“家里遇到点儿事儿，又无法报官，都说您是旗界的巴克什，能急人之所困，我才斗胆想请您帮这个忙。”

穆松筠不知道石玉昆碰上了什么麻烦，也不敢贸然答应。

“石老爷，您家里到底碰到什么事儿了？”

“这话说来话长。我本是天津静海人士，因从小家贫，便入了曲艺行当。十二岁那年我跟随舅舅来京，学习八角鼓、子弟书，后承蒙京中老少抬爱，成了京城的说书艺人。之前我和夫人孩子都租住在大杂院。您也知道这种大杂院萃而群居，口角奸盗之事频出，这几年我靠着说书，也挣了些钱，不想再租住，于是便在前门一带买了套宅院，可是没成想，刚买不久，家中就发生了怪事。”

“发生了什么怪事？”

“昨天半夜，我双亲那进院子里听到了女人的哭声，十分瘆人，从屋里出来却又找不到人。因为没出什么命案，无法报官，我想到老两口年事已高，想和他们老两口换房睡，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邻里都说我们这是个凶宅，院子里吊死过一个女人，宅子我也出不了手，实在是烦人的很。三爷要是能帮查清此事，我定有重谢。”

“会不会是您父母一时耳背听差了？”

石玉昆摇了摇头说道：“那不会，我父母虽然年事已高，但耳聪目明，不会听差。要老两口有一个听差了还情有可原，两个都听差了就绝无可能。”

“石老爷，我现在有要案在身，牵涉宫中，暂时无法抽身，您可否宽限几日，等我处理了手头的案子，再去您家一探究竟。”

石玉昆大喜。

“那您是答应了。”说着叫来了小徒弟，将圆盘里的钱悉数放在了桌子上。

“小小的一点意思，不成敬意，等事成了必有重谢。”

穆松筠假意推辞一番，便收下了。

随后，石玉昆又把董六叫了进来。

“石老板，三爷这个月在柺棒楼的茶钱我候着了昂。”

穆松筠听后内心一阵狂喜。

西华门北长街，庆丰司衙署。

庆丰司是内务府负责牛羊畜牧事务的机构，管理京内外牛羊圈和各地牧场，负责供应宫内祭祀、礼仪、食用之需。因此宫中供应的牛羊肉都由庆丰司负责。

穆松筠和图善踏入庆丰司的衙署时，一股膻味就袭来。穆松筠心想要是能在这架个锅子，羊肉必定鲜美。

此时庆丰司的值年大臣图伦已经在此恭候。因职务之便，图伦平日没少在庆丰司衙署内食牛羊肉，不过十余年的光景使得他从一个旗下的翩翩美少年长成了一个肥头大耳，体态臃肿的膏梁纨绔之徒。

图伦将穆松筠和图善安排到了庆丰司偏厅休息，又让人给他们上了奶茶和各式饽饽甜点。穆松筠暗想要是将来能有这么个肥差，真是死而无憾。

两人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吃着奶饼子，

“三爷，这下您能说说您的安排了吧，您请的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这些人乃是内务府正白旗的回回佐领。”

图善吃了一惊。

“咱们内务府还有回回？”

“当年高宗平定大小和卓叛乱后，就下令将部分回部的回户迁居到京城居住。这些迁居京城的回回大部分为工匠和艺人，后被招致宫中侍奉宫廷，共编一佐领，其佐领著白和卓补授，归内务府管辖，嗣后续到回人，均入此佐领下。这就是隶属于内务府正白旗第五参领的回回佐领。他们都住在长安街以西，咱们旗人都管那地方叫回子营。他们祖上来自西域叶尔羌，自然有西域人的长相。又因为自小在京城长大，有京城口音，且平素都是旗装打扮。熙老爷说这些人是大鼻子，蓝眼睛，又身着旗袍，京城口音，只能是内务府的回回佐领。”

“既然知道是这些回回，为何不直接捉拿，还要给他们分发牛羊肉？”

“人家回回佐领下属旗民又无作奸犯科之举，我们无法直接带人去慎刑司审问，即便是能证实有人私下与韩通会面，也并不触犯条律。我们以圣上的名义，让庆丰司按人头赏赐些牛羊肉给他们，令熙臣在旁帮忙发放，这样就可以让熙臣有机会仔细辨认了，也避免授人以权柄。”

图善听后暗自佩服穆松筠心思缜密。

听说庆丰司要为旗下回回佐领所有成年男子发放牛羊肉，其佐领达卜和骁骑校哈尔扎克一面心念着皇恩浩荡，一面早早带领一众叶儿羌人从西长安街赶往庆丰司。但他们不知道，这些“皇恩”其实是穆松筠为他们争来的。

这些回回旗人一部分在宫中担任乐师，一部分在理藩院担任通事，还有一部分在宫廷之中担任厨师，与京师之中的八位封爵的回王相比，他们过得是再普通不过的平民生活。与其他在京旗人相同，他们每月到了关饷的日子将平日吃喝用度的账目结清后，也几乎所剩无几，甚至还有很多无任何职务的闲散旗人因为没有进项，早已债台高筑。

因回回旗人人数较多，图伦便将这些叶尔羌人安排在庆丰司的八旗校场。

因八旗以骑射得天下，为了防止八旗子弟有所荒废，内务府和许多佐领衙门都建有八旗校场，作为衙门属员练习骑射的场所。然而此时旗人入关已经逾一百七十余年，许多旗人早已上不去马，拉不开弓。平日里图伦还会在此骑马锻炼，以此作为消食锻炼的活动。但衙内的属员都戏称图伦骑过的马越来越消瘦。

图伦将回回旗人安排到校场后，便通知穆松筠和图善、熙臣前去。穆松筠等人看到校场上百十号人，一个个蓝眼睛、深眼窝、高鼻梁，却身穿旗人装束，留着旗人的发辫，无不称奇。图伦向达布和哈尔扎克介绍穆松筠、图善等人为惇王府的属官，二人向他们抱了抱拳。

之后负责分发牛羊肉的包衣开始按照名册进行点名。首先是隶属于内务府升平署的回部的乐技人，包括演奏手鼓的那噶喇，洋琴的咯尔奈，九弦弹拨琴的赛他尔，七弦弹拨琴的喇巴布，木管的巴喇满。其次是在理藩院担任通事的回人，接着便是在御膳房当差的回回厨师......

点名结束后，庆丰司的包衣按人头逐一分发，穆松筠向熙臣使了个眼色，让他前去辨认。

等到所有牛羊肉都分发完毕，熙臣仍然没有从中认出与韩通会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