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照（1/1）

“对不起嘛！”甄一小声说道。她绕了好大一圈，让自己的歉意顺理成章地表达出来，她不是有意迫使他挖出鲜血淋漓的过去向她解释，可是伤害就是伤害，不能因为不知情就抹杀事实。

苏烈红了眼，试探性地伸手，她没有再拒绝，他紧紧搂住她的腰，脑袋贴在她胸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一直都感觉这些事情难以启齿，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

几代人恩怨纠缠，早就分不清谁对谁错，他一退再退，如果林家人能放过他，他大概永远都不会主动提起他身份的秘密，他用了十几年才慢慢淡化忘却这件事，尽量不让仇恨侵蚀自己，他不是贪心的人，只想开启真正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甄一不好意思说太煽情的话，摸摸他的头发又轻轻拍拍他的背，像一个母亲安慰受伤的孩子一样，心底的话不禁吐露：“我认的是你苏烈这个人，我也只在意你，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出身，苏烈就是苏烈”。

苏烈收紧手臂，两人贴的不能再近，他还不满足，手臂轻轻往上一带，甄一被迫跨坐到他腿上……甄一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无关情欲，他这个拥抱流露太多，强烈的占有欲，害怕失去的小心翼翼，如抱住全世界般的珍重，交付灵魂，交付生命，交付一切。

甄一快要不能呼吸，她没有挣扎，回抱着他，好久之后才慢慢问他：“你还后悔吗？”

“什么？”

“遇到我，跟我结婚”。

苏烈缓缓呼出一口气，摇摇头，即使知道这么做给她带来无尽的麻烦，他还是庆幸这么做了，自私或是什么他全都认：“甄一，我会保护你”。

“我相信你。”是不掺水分的相信，譬如这次视频外泄风波，他说他来处理就真的处理好了。甄一知道他有自己的能量和手段，也知道他背后一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他舍得出去，她就能以自己的方式帮他赢回来。

“你为什么都没问过我和……林之深的关系？”现在想起来才觉后怕，如果视频和名单里那些女士的信息都被公布出去，势必会遭各路网民深挖，老婆跟母亲和同一个男人扯上风月官司，那男人还是他血缘上的父亲，天！他该多难堪多伤心啊！

苏烈转头，目光自下而上细细凝视着她，“你的事情我都知道，我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嗯？怎么会呢！你在国外那么多年，我们连个共同的朋友都没有。”

苏烈如实道：“吕女士知道我挂念你，一直帮我留意你的消息。”

甄一扬起眉毛，满脸狐疑，“吕女士人还蛮好的哈！”

苏烈目露忧郁，一闪而逝，环着她的身体摇了摇，脑袋重新贴回去。

甄一一下推开苏烈跳下来，踉跄着背过身，双手交叉捂住胸口。

她力气极大，毫无防备的苏烈被她推的脑袋撞在沙发后的墙壁上，晕头转向地问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脖子，甄一窘成只小虾米，她完全忘了自己换家居服时顺便脱了胸衣，一整晚都以中空的姿态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跟他吵架，虽然结婚以来他们有好几次近乎坦诚相见，但是......总之，她无法接受毫无美感的自己暴露在他面前。

苏烈不是傻子，立刻明白她在顾虑什么，无奈又好笑，“没关系，我完全没有往那边想的”。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甄一全身一震，豁然转身过来，怒目横视，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我有那么......没有存在感嘛！”视线下移飞快扫一眼自己，再次确认，分明很熬人的嘛，方才又贴那么紧，如果这样都引不起另一半一丁点旖旎之思，除非......他有问题！

“呐！我给你个机会，你重新讲过”。

苏烈哭笑不得，一边摇头一边舔后槽牙，脸上又开始发热，当然热的地方不止是脸。

甄一知道他不禁逗，然后就更想要逗他，捏着嗓子故作矫柔：“听到没有，我要你重新讲”。说完偷偷笑到吐舌头。

不想苏烈一个箭步冲上来，甄一往后退一步，他就向前追一步，直到她被五斗柜阻住去路，他贴上她，清浅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着她面颊的肌肤。柜子上台灯温暖的光线映进他墨玉般的眼瞳中，让他的目光愈发熠熠生辉。

明明什么都还没开始做，甄一已经从头麻到脚......

苏烈几乎无法克制自己去证明，有些事无需嘴上空谈只需行动佐证，残存的理智提醒他，今天时机不对，他们应要禁欲。

爱闹的是甄一，最不禁撩的也是她，苏烈稍微一认真她就气场全无开始犯怂，又怕得不了手又怕真的得手，平静的外表下灵魂已经像块五花肉一样躺平在铁板上被煎的滋滋作响了。

焦灼之间，甄一猛然瞟到仍在床头柜上手机屏幕闪亮，有人打电话进来，这几天发生太多事，她完全想不起什么时候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不过她终于有了合理的理由从苏烈的“圈禁”下逃脱，三步并两步去拿手机。来电的人是门卫杨阿叔。

电话接通，杨阿叔一个字没说连续几声干呕，听起来十分痛楚。

“杨阿叔？”甄一一颗心不禁提起，以为他生病了。

“哦呦梁小姐呀，你可算是接电话了呀，你的外卖在门亭放了好久，你快下来拿走呀。你那个螺蛳粉哦臭的不得了，熏的我一阵一阵犯恶心呀，门亭里待不下去人了呀”。

“怎么放门亭！外卖不是能送上楼了吗？”

“不可以不可以的，我们这一片还不能进小区的......你快下来拿走呕......”

挂掉电话，苏烈已经在换鞋了，甄一不知道哪根神经猛然抽紧：“你去哪儿！”

她反应过大，吓的苏烈怔了两秒，温柔解释：“去拿外卖。”

“路上小心”。甄一脱口而出，随即又觉自己这句话太过郑重其事，忙转换表情，坏坏地笑：“小心给杨阿叔捉回家做上门女婿”。到门亭不到八百米，路上连个坑都没有，除了这一点她完全想不到有什么可让他小心的。

苏烈憋着笑，回答的极为认真：“好”。

甄一抹开左腕的袖口，汗毛一根根立起来，摸摸后颈，一丝凉意一寸寸蔓延到整根脊柱，甚至连她呼出的气息也散着冰霜般的冷意，她打了个寒战，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感。

全身的力气似乎在一刻中被抽走，甄一跌坐在床上。她只是在疑惑楼梯口遇到的男人的身份，还没有任何定论，没道理从心理到生理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像是某种不由自己控制的惯性。这种感觉元旦那晚在尚合宫海晏河清阁里也发生过！

或许......在之前的循环中这个人出现过，一次一次给她带来不可估量的麻烦，以致意识穿透时间和空间给予她这样的警示！

那么，这里不安全了！

苏烈拎回外卖，甄一早早打开家门迎接，不过注意力全在美食上，自家老公秀色可餐的脸是一眼都没顾上看。一一打开包装，得来的全是失望，炸鸡在盒子里闷的太久，酥皮已经泛白，卤猪蹄黑乎乎的一团，甄一拿筷子戳了戳，肉质又瘦又硬，只是看着就觉牙疼。螺蛳粉虽然汤粉分开了，但汤已经凉的只余一点温热，粉全粘在了一起。

“它们还能救一救嘛？”甄一不想浪费，眼巴巴地询问苏烈。

苏烈虽然一点都不赞成心爱的老婆吃外卖，但不愿见她再失望，屈身在茶桌另一边半蹲下，观察着盒子里的东西，“炸鸡兄还可挽救一二”。

轮到卤猪蹄，苏烈摇摇头，煞有介事道：“猪蹄妹妹先天不足，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

“粉大姐和汤大哥本来是一对，总要让它们待在一只碗里......”

甄一早捂着肚子笑的花枝乱颤了，一边笑一边指着苏烈大叫：“苏烈，你原来是这样的苏烈”。

苏烈把他的炸鸡兄弟投进空气炸锅，送猪蹄妹妹在垃圾桶里重新安了家，至于螺蛳粉......他挑了只漂亮的白瓷大碗让“夫妻”俩团聚，放进微波炉里热了两分钟。

“你不怕臭啊！”甄一大感意外，印象里大部分男生都对螺蛳粉的味道接受无能。

苏烈在她鼻尖点了一下：“不怕”。在他离开苏市怀远巷后有好几年他就住在一条充满腐臭味的村街里，和母亲两个人挤在不到三十平的地下室，房间里终日都要开灯才看的见，小小的窗户外不远处就是下水道入口，附近小饭馆的人会将泔水从那里倒下去，那个地方的老鼠长的格外肥硕。脑满肠肥的老鼠不方便逃命，因此早早晚晚都能看到老鼠残破的尸体。

臭味，曾经将他整个人都熏透了，甚至他去学校的时候有同学隔他老远就会捂着鼻子，说他身上有股死老鼠的味道。

甄一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脸贴着他后背，缠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说道：“我们一会儿出去住好不好？房间都是臭臭的，我不要晚上做梦梦里还是这个味道”。以往吃螺蛳粉她都是直接进厨房关上门打开抽油烟机才拆包装袋，吃完洗衣服洗澡什么都不影响。这次她是故意的，给他们外宿找一个勉强合适但极其矫情的理由。

她知道那个神秘人再怎么大胆也不会短时间内返回来做什么，但还是不想冒险两个人继续住这间房子里。

苏烈纵容地笑道：“只要你不跟我分居，跟你一起睡大街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