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迷乱的夜晚1（1/1）

汤雯雯哭肿了眼睛，期期艾艾地缩在洗手台前用纸巾擦脸上的泪痕，一边收拾自己一边偷偷瞟着甄一的脸色，看一次回过去，又忍不住继续哭。

甄一不免有些心灰意冷，调整好自己率先走出卫生间。

走廊里三三两两站着好几堆人，甄一还是一眼就看到苏烈。一身黑衣，肩宽脸小，迷幻幽蓝的光影打在他脸上，让他的看起来深邃而神秘。路过的人无论男女都忍不住朝他看两眼。

张峰在他旁边，耷拉着脑袋，一副天要塌下来的颓废样。

苏烈也看到甄一，朝她招手并阔步向她走来。

甄一扬起笑脸，走过去打招呼，“你来了”，话一出口自己都惊了，她的声音颤颤的，带着难以自持的哭腔！

甄一无法面对自己的崩溃，按着眼角，半路调转了脚步走向外场的舞池。舞池里人如潮涌，甄一根本挤不出去，高台上的DJ声嘶力竭地呼喊，激烈的乐点每一下都敲在心脏上，震得人的身体仿佛要爆裂开了。

甄一停下，嚎啕大哭。

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渗进嘴巴里，味道又苦又涩，音乐压着哭声，听不到什么。身旁的人只看到一个光鲜亮丽的大美女哭的梨花带雨，有人上来关心，有人将直播的镜头转向她......

甄一霎时窒住呼吸，觉得头顶的毛发都在这一刻向上竖了起来，身体在热汗中透着阵阵冷意，茫然四顾，只见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朝她露出狰狞的表情，甄一分不清这是梦魇还是现实。直到有人冲破层层人潮，把她拉进怀里抱住。

甄一的脸贴在一块坚硬而宽阔的胸膛上，来自周围人群的冲击和压迫感被温暖的怀抱取代，甄一放松心弦，哽咽声从嘴角溢出，所有委屈和恐惧的情绪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一曲完毕，苏烈趁着人群稍微疏散了些把甄一带出舞池送进她的车子里，车子启动开了暖气，却没有开灯，把自己外套脱给她盖上，让她藏起来哭了个痛快。

隔几分钟苏烈会掀开衣服一角，递一张纸巾进去，他没有催过甄一，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只是一直陪在旁边。

两个多小时后，甄一终于揭开外套，将车窗开了个缝隙呼吸新鲜空气。她感觉头晕脑胀，整张脸都被泡发了一样，展开一张没有用过的纸巾盖住脸，深深呼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带着羞耻和歉疚低声说道：“抱歉，我......我喝多了”。

“嗯”。苏烈扭头看她，清冷的眼神中有几分恻然。

甄一警铃大作，“你是不是知道了？”难道张峰把事情都跟他讲了！被人下跪还被身边最信任的人偷拍，这么狗血的事情......

“我知道你喝多了，需要一个司机开车”。苏烈收回目光，坐正身体，系上安全带。

甄一把沉甸甸的脑袋靠在座椅靠背上，忙乱地揉揉额头，想起件大事，“等等，我得回去买单 ”。

“我已经先买过了”。苏烈说道，看着甄一神色回暖，调侃道：“以前就听说梁总财大气粗出手大方，尤其舍得给下属花钱，今天终于见识到了”。

甄一笑了，不意间想起汤雯雯，仍觉心如刀割，“谢谢你！多少钱？我转给你，你的账号是多少？”拿出手机，点开转账界面，抬头看着苏烈，等着他报出相应的数字。

苏烈沉默着没有说话，左手搭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指显出一种惨淡的白，眼睛藏在镜片后面，有些阴郁......甄一看着他的样子，再一次不知缘由地觉得他有点可怜。她从头到尾回想着自己说的话，坚信那个让苏烈忧伤难过的原因不在自己身上。

过了良久，苏烈突然开口说道：“你说你要请我吃饭”。

甄一恍然大悟，忙收起手机：“对的对的，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说，你想吃什么？”

“阳春面”。

“啊！”甄一顿住系安全带的手，看了眼车上显示屏的时间，有些为难：“就快十一点半了......”这么晚的时间，这样冰天雪地的天气，哪家面馆还营业啊！她熟悉的那几家卖面的餐店，晚上十点不到就打烊了。甄一宁愿苏烈想吃的是顿巨贵无比的大餐，这样反而更容易找到。

“我今天过生日”。苏烈不慌不忙地加码。

甄一有些错愕，怔忡的目光紧紧黏在苏烈脸上，“那就只能去我家了，我会做阳春面”。

“那就去你家。”苏烈接住她的目光，目色清朗。

登堂入室，孤男寡女……甄一脸颊微微一抖，定了一秒，甜甜一笑，“好啊！”

她是个坚定的行动派，驱车回家的路上争分夺秒在线上定了个现卖蛋糕，路过家附近的便利店，又让苏烈在门口停车，冲进去七七八八买了两大包拎上车放进后座。

上楼的时候甄一有些脚软，头晕目眩，外加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毕竟哭也是件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情。苏烈本来跟在她身后，见她停下步子扶着扶手不动，走到她身边，“爬不动？我背你”。

甄一老脸一红，立刻站直身体，“谁爬不动了，简直不要太轻松好吗？”

“别逞强，你才爬了两层半”。苏烈退了一级台阶，转身背对着甄一，将右手上的袋子移向左手，因为体格高大，这两个抻的甄一双臂坠痛的大袋子在他手上显得小了一大圈。

甄一羞耻心爆棚，一巴掌拍在苏烈肩上顺便试了试手感，“看不出来嘛，你看起来又高又瘦实际上还蛮有力量感的，平时不少练的哈！走啦走啦，我每天就爬楼这么点运动量，你别打乱我的计划”。说完后悔的只想咬舌头，语气听着那么不自然，像是在撒娇，配着动作又像在调戏人家，果然大脑一缺氧人就容易说傻话做傻事，甄一呵呵笑了两声做结尾，然后拔腿就飞奔上楼。

开门、开灯、换鞋、开暖气，动作一气呵成。拧回身，苏烈还站在门口，甄一完全忘记了给他拿拖鞋这回事，让她头疼的是她家里并没有准备男士拖鞋。她朋友不多，鲜少有人上门做客，鞋柜里只备了另一双女士拖鞋，那是乔致专用的。至于冯聿......他们偶尔几次约会都在外面，冯聿还没有来过她家里！

“你先进来......那个，我找找拖鞋，以前住酒店有带酒店的拖鞋回来......”甄一一口气憋在胸口，声音都不自觉地变细变轻。门口位置并不宽敞，她上前去开储物柜，苏烈刚好听她的话抬脚进门，柜门毫无意外地撞上苏烈额头，“哐当”一声，吓的甄一从地上跳起来又后退了一步。

苏烈的额头肉眼可见地红了一片，甄一慌张地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她已经看到了压在乱七八糟物品底下的拖鞋，又心系苏烈被撞伤的额头，一来二去，跟个陀螺似的转了几圈，不知道先顾哪边好。

苏烈觉得好笑，眯着眼睛，揉了揉额心，说道：“甄一，你在紧张什么？”

“......”甄一定了一瞬，不禁自问，对啊！我到底在紧张什么？难道就因为苏烈刚才说要背她？这也太不禁撩了吧！甄一窘然一笑，给自己找了个非常恰当的借口，“酒精害人！酒精误人！”

苏烈看着她，笑而不语。

甄一蹲下身抽出一次性拖鞋，取下包装袋，一只一只放到苏烈脚前，“只有这一双，将就穿”。起身，接过苏烈手上两个购物袋走进厨房，麻利地拿出新买的油盐酱醋各种调料和食材摆满料理台。

苏烈换好鞋子进门，小小的一居室尽收眼底，东西不少，收拾的很整齐，配上柔和的灯光，很干净很温馨。

甄一突然从厨房的推拉门里探出脑袋，“别客气你随便坐，等我五分钟，保准十二点之前让你吃上阳春面”。

“好”。

阳春面是甄一从小就会且唯一会做的食物，闭着眼睛都不会出错。洗完手，起锅烧水，加入少许盐粒。等水烧开的同时调制面汤，小葱洗干净去掉葱白，葱叶切碎放进碗里，加盐味精酱油等调味，最后放入一勺猪油。水开下入鲜面条，缓缓搅散，煮到九分熟迅速捞起放入有汤底的碗中，浇上两勺热面汤进去，一气呵成，完美！

香味扑鼻，甄一顿时后悔，嘀咕道：“我应该多煮一碗的”。

“我可以分你一半。”

甄一回头，见苏烈倚在厨房门口，敢情他一直站那儿看着的！

甄一挠挠额角，看了眼手腕上并不存在的手表，挑着眉毛强行挽尊，“五分钟，一秒钟不多，一秒钟不少”。

苏烈嘴角再度弯起，右侧脸颊上现出一个好看的梨涡，在甄一的注视下走进厨房，找了两双筷子和一只空的小碗，然后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走到沙发区。甄一没有设餐桌，吃饭只能在茶桌上，地上铺了块又大又厚的白色羊毛地毯，自然也就没有另外配凳子。

在苏烈布置餐具时，有人敲门，甄一火速冲到门口打开房门，提了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回来，径直跪在茶桌边，飞快拆箱，取出一个叮当猫形状的六寸生日蛋糕。

“还有蛋糕！”苏烈没想到她准备的这么周道。

“过生日当然要有蛋糕了。”甄一折好生日帽，趁苏烈还在发愣把他拽到身边戴他头顶，一边马不停蹄地拆蜡烛盒，“你几岁？”

“......二十九”。

原来是个弟弟，甄一心里犹如万马奔腾，颤抖着手指数了六支蜡烛出来插上，摸出电子点火枪一一点着，“生日快乐，苏烈”。甄一化身鼓掌机器，一个人生生打出了满堂宾客的氛围感。

她这一系列动作做下来无比顺畅，精确到每一秒，一点时间都没有浪费，苏烈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提前排练过。

“快，赶快许个愿”。甄一鼓完掌掐着点催促苏烈。

苏烈一点准备都没有，在甄一殷切的目光下浅然一笑，道：“我已经有了一碗阳春面”。

甄一摇头，立刻否定：“阳春面不算生日愿望，顶多算是生日礼物，快快快，没有时间了......”

苏烈思忖片刻，认真地说道：“那我把这个愿望送给你，你可以许一个自己的愿望”。

甄一愣了一瞬，她也毫无准备，可是苏烈神情坚决，而时间马上迈过十二点，她没时间跟苏烈理论。

“今天你许下任何愿望，都会实现”。苏烈的话跟魔咒一样引诱着甄一。

甄一急的额头冒汗，万万没想到，给别人过个生日过到最后伤脑筋的是自己，时间在一分一秒无情地流逝，甄一有种被千军万马追杀的错觉。

“甄一，不要放掉这个机会”。苏烈轻声催促。

“我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无灾无伤，遇难成祥”。甄一合实手掌，抵住额头，念出了藏纳在心底的最真切的希冀，虔诚的仿佛她面对的不是燃着火焰的生日蛋糕，而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甄一，你一定会得偿所愿”。苏烈轻轻拍了拍甄一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