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谙悉(1/1)
月色撩人,走了一会儿,江予霖挣扎两下,才发现自己骑虎难下。
“贺淮安,腿不麻了,快放我下去。”
贺砚舟但笑不语。
江予霖环顾四周,暗暗庆幸,还好四下无人,若是被人看见,锦衣卫指挥使背一位女子漫步街头,以他的名气,估计第二天就会人尽皆知,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傍晚来侯府的那群人是陛下派来的吗?”
“明日陛下会召我入宫觐见。”贺砚舟神色平静,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
“这么想,你是第一次见到陛下了?”
“先前入宫见过几次,他身边都是首辅的人,看管很严。”贺砚舟知道她还想问什么,继续道:“陛下今年已经年满十五,京中的二品官员尚未认全,此事是陛下提出来的,未免朝中议论,温序骅不得已才松的口。”
“陛下要开始掌权了吗?”江予霖疑惑道。
那张脸近在咫尺,贺砚舟叹了口气,“不好说,年初,温府就传出首辅卧病在床的消息,这件事是他想让我们知道的事,一来,想让我们放松警惕,二来,也想试探陛下的心思,陛下心智一年比一年成熟,若是不好操控,他们会另做打算,实际上内阁的大权早已交给温序骅,他从家族里选了几个人打算送入宫中给陛下做妃子,陛下很难摆脱掌控。”
李策年便是当陛下的名字,母亲出身低微,早年是尚衣局的女官,名唤徐馨,容貌并不出挑,先帝醉酒后,一夜风流强迫了她,后来听闻有孕以后才封的妃嫔,徐馨生下他没多久便离世,皇子尚且年幼,皇后温宜入宫多年膝下无子,很快就过继给了皇后,李策年性子古怪,平日里沉默寡言,母子两人亲情极为淡薄。
“贺淮安,”江予霖顿了顿,迟疑道:“我还有一事不解。”
贺砚舟敛下眼眸,继续往前走,不自觉放低声音,“你问。”
江予霖轻声道:“温序骅在风月画舫游湖,你派人去刺杀被傅老先生截下,傅老先生真的能截住人吗?”
说话间,贺砚舟把她稳稳地放下来,他的身影完全遮住月光,江予霖抬头望着他,眼睫轻轻闪动着,眸子泛着微光,她看不清贺砚舟的神情,沉默片刻,听到他开口说道:“师傅以为我落入圈套,所以才派人将我拦下。”
话是这么说,江予霖似乎想明白了,下意识地别过脸,小声道:“你在瞒着傅老先生做事......”
那场刺杀或许能成功,贺砚舟中途收手,是怕傅老先生对他有所察觉。
贺砚舟哑然道:“我不在他的掌控之内。”
江予霖心下一颤,微微皱眉,又听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告诉我的太多了。”江予霖想了想,试问道:“你真不想当皇帝?”
说完她就后悔了,当时她和义父说得斩钉截铁,如今倒是她自己起了疑心。
“不要拿我消遣,”贺砚舟微眯起眼,注视了她几秒,“我只是不喜欢被别人掌握命运。”
说起这个,江予霖又仰起头看他,既然他说了江予霖肯定是信他的,贺砚舟从未骗过她。
恶狼环伺,裹挟在权力的旋涡中,江予霖开始莫名的心慌,朝中的事,远比她想的复杂。
“我们先回去吧,要不然于管家又该担心了——”
没等她说完,贺砚舟俯下身吻了一下她的睫羽,他吻得很轻盈,江予霖失神一瞬,气息不稳,身上还披上了一件绣金线的黑袍,带着清凛的檀香。
“那我也问你一事,那春宫图,你喜欢看?”贺砚舟的语气里掺了沉沉低笑。
江予霖脸上难得几分羞涩褪尽,沉声道:“不喜欢。”
说完,转身就走开了,贺砚舟跟上前,两人并肩走着。
“看来是我误会了。”
“那不是我的东西。”
“我知道。”
“知道你还问。”
“我以为你喜欢,所以偷偷拿回房里。”
江予霖斜睨了他一眼,“我有那么离谱吗?”
贺砚舟想了想,淡声道:“猎奇而已,或许不喜欢,但一定会好奇。”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于周遭不熟悉的事物都会生出几分好奇,只是好奇心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厌倦,在他的印象里,江予霖会的东西颇多,琴艺,书画,篆刻,就连街边变戏法都能学来几招,三教九流的东西也照学不误,杂而不精,学到中途就会扔到一旁落灰,物件如此,那人呢?
江予霖递给他一个假笑。
两人回到侯府,江予霖不知怎么惹到他,问了几句,还就不搭理她了,亲完就翻脸,江予霖笑了他一会儿,拢着黑袍径直回到屋子,把桌底下的春宫图扔进火盆里,话本也扔到一旁。
沐浴更衣,收拾一番,常翊奉命送来一碗热汤。
第二天一早,贺砚舟前脚刚走,府上就来了贵客。
江予霖难得早起,在膳房吃了几块桃花酥填肚子,又溜达着去后花园消食。
于衡碰巧路过,打了声招呼,“江姑娘。”
“于管家,”江予霖走过去,递给他一条素帕,“您这脸是怎么被挠花了?养猫了?”
于衡脸上带着两道抓痕,接过素帕,无奈道:“唉,别提了,来了个小祖宗,死活送不走,还吵着要叫小公子,拦又拦不住,实在不敢惹。”
江予霖问道:“什么人?”
“是嘉平公主,”于衡转念一想,解释道:“小公子与她并无交集,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今儿也不知怎么了,非要闹着见到人。”
嘉平公主来此之前特意乔装打扮,头上只戴了玉簪,还换了一身男装,到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身后跟着侍卫和丫鬟。
于衡领着她去厅堂,公主端坐在一旁,顺势整理了一下衣服,刚才行为过激,衣服稍微有些凌乱,看着进门奉茶的丫鬟,“三公子不在府上?”
“回长公主,奴婢不知。”
长公主打量她一眼,撇了撇嘴道:“叫你们管事的过来,别拿一个一问三不知的丫鬟打发我。”
丫鬟连忙行礼告退。
江予霖站在抄手走廊远远望了一眼,小姑娘生的亭亭玉立,娇媚可人,脸颊上还有浅浅的梨涡。嘉平公主是德妃所出,因为是老来得女,德妃疼得紧,所以性子养的有些娇纵蛮横。
江予霖提醒道:“于管家,叫你呢。”
于衡擦完药,就马上跟了过来,郁闷了一会儿,“姑娘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吗?”
江予霖思忖了一下,“不清楚。”
嘉平公主迟迟等不来人,旁边的丫鬟心怦怦直跳,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平静,附在嘉平公主耳边小声道:“小殿下,我们这样能找到人吗?”
“我们只能这样,”嘉平公主的手微微一动,“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