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启程（1/1）

“自然是你身上那个‘慕巧’了。”

想到有办法处理红衣女鬼，我立马兴奋了不少，等待肖词或慕巧提供方案。

肖词止住即将开口的慕巧，反而一脸神秘地问我：“你知道阳客一般要干些什么吗？说说你对阳客的理解。”

这还不简单，无非捉鬼灭鬼罢了，我随即将这想法告诉肖词，他却点头又摇头，俨然欠揍地装作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替我这凡人指点迷津。

“非也非也，你这想法不全对，令厉鬼灰飞烟灭只是下下策，不论阳客也好，司使也罢，一味追求所谓的暴力剿灭，实际与厉鬼无异。我们更多地，是要解开厉鬼的心结，‘去其念，存其善’，待其改造毕，再送其归返人世呱呱坠地，重获新生……”

我对此不敢苟同，连忙打断肖词问道：“常言‘善恶有报，天道轮回’，阳间尚有杀人偿命一说，怎么一到阴间，厉鬼不去追责，反倒纵容它的恶了？”

“善恶向来无常，你界定的善恶只是你界定的，或者说是阳间界定的，影响的只有阳间人，阳间人死后魂归阴间，自然得听阴间的规定。我被秦琳害死后，也接触过不少的灵魂，他们有的由善转恶，有的弃恶向善，你能说含冤滞留阳间、企欲复仇的鬼定是恶的吗？你能说心中执念未去、惦念亲朋不肯转世的鬼是恶的吗？你能说想热心帮助阳间人、却无心犯了错的鬼是恶的吗？阳间以阳间的方法剥去他们肮脏的躯壳，在阴间，不论他们含冤还是负债，都有各自的活法，除却罪大恶极者罚作苦力不可转世外，余众皆一视同仁，不到万不得已绝不采取极端措施。我们是解铃人，而非屠夫，这一点对我们尤为重要，请你务必谨记。”

我似懂非懂，忽然对阳客一职多了一点说不清的感情，看来阴间也有孔子所言的“仁”道啊。

见我默不作声，慕巧轻咳了几声唤回我的注意，而后递给我一份资料。

“有关红衣女鬼的信息都在上边了，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到她曾生活过的地方，香港。”

我对香港的记忆仍停留在上世纪种类繁多的香港电影，曾感叹香港的灯红酒绿、江湖纷扰，不想到了地方，一切显得那么平和有序。高楼被夕阳镀了一层金，紫荆花神气十足地绽放在路边，喧扰的人群、车流井然有序地来往，不愧为国际一流大都市，繁荣的气息遍布大街小巷。

时间来到晚上，我打的穿梭其中，一面欣赏这番霓虹美景，一面思虑对付女鬼的方法。要知道，我即便能运用死气，却因生疏难以真正掌握它，在此之前肖词与我几次对战，我竟无一点还手之力，也就是说，我目前与凡人别无两样。

出租车继续行驶在路上，师傅姓刘，普通话好且健谈，一直向我这外来游客推荐当地特色，倒缓解我不少压力。

“嘿，小伙子，你知道香港的鬼故事吗？”车停在某处路口等红灯，刘师傅燃起一支烟，随后将左手半撂窗外，饶有兴致地看向副驾上的我。

我点燃刘师傅递来的烟，看了看车外楼隙影影绰绰的漆夜，心想多听点诡事或许对接下来的行动有所帮助，便微微点了头。刘师傅见我回复，于是头头是道地给我分享了好几个故事，不过我发觉，他似乎费了不少唾沫讲一个地方，维多利亚公园。

“你知道吗？维多利亚公园可是香港颇为著名的景点，但那里曾经发生过一桩惨案，你知道公园男厕里的铜镜吗？”

不知为何，刘师傅说到“铜镜”二字，窗外陡然刮起一阵寒风，这在夏至日不能不说是一件怪事。

故事大概讲的，是一位家住附近的少女傍晚到公园散步，不料被一男子强行拖曳至男厕实施强奸。事后少女被残忍杀害，警方经调查最终锁定犯罪嫌疑人，可他抵死不认，于是警方将该人押至案发现场，期望找到新的蛛丝马迹。就在这时，维园男厕的玻璃镜上诡异地显现出死者及该罪犯的影像，完整还原了案发经过，该犯最终也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后来啊，维园男厕那面玻璃镜常有裂隙，园方几次更换无果，还是决定换成铜镜。说来也怪，铜镜一换后再没破损过，唉，只是可怜那女子啊……”刘师傅说到这，话竟有几分哽咽，不觉令我也为其叹息不已。

谈话间，车子兜兜转转到了维园，刘师傅说我要去的地方就离他家不远，见天色不早，便热情地带我去吃了饭，而后又引我到维园漫步。园内还算热闹，只是中途方便时，刘师傅轻抚铜镜的怪异举动招来不少惊异的目光，包括我的。

刘师傅几乎可说是爱怜地对铜镜抚了又抚，眼底透着霓虹的倒影，直到我喊他，他才回过神笑嘻嘻地走来。

“刘师傅，你这是……”我看了看刘师傅，又看了看那面铜镜，尽管想表现得自然些，但诧异的情绪还是从心里钻到了脸上。刘师傅发现我的疑惑，顿了几秒后笑着答道：

“哦，这……没什么嘛，你刘叔当年呐，家里穷，父母走得又早，没什么家当留给我，只留下了一堆烂家具跟一面铜镜，后来铜镜丢了，我也落下一个毛病，就是看到任何样式的铜镜，都难免想起死去的父母，所以……”

我自知语失，连忙安慰刘师傅，刘师傅却摆了摆手，说过去的都过去了，他已经从悲伤中走了出来，要我不必自责。上了车，此后很长一段路程，刘师傅都没再说话，我也不好开口，任凭丝丝凉风刮过耳边，高楼大厦逐渐销声匿迹。

到了地方，我一阵胆寒，因为眼前不是别的，正是红衣女鬼所在的筒子楼，而刘师傅凑巧住在这里。筒子楼显然年久失修、缺少足够的人气，处处皆透露出长期的破败感。除却四楼人家亮起两盏灯、六楼亮一盏灯外，其他地方隐没在夜色里，又加上周遭皆为相似的楼房，更带给这里难言的可怖。

刘师傅要我在他家凑合一夜，想到香港不便宜的住宿花销，我最后还是跟他下了车。

大门处的铁门半掩着，锈迹好像在空气里扎根，我闻着不免咳嗽连连。进了门，我仰头望天，忽而觉得自己像井底之蛙正仰望着难以企及的井口。刘师傅带我来到二楼，进了一间门牌号被蚀掉的屋内。不同于外面，屋内一切陈设干净整洁，算得上五脏俱全。

推却再三，我还是睡在了刘师傅的床上，留他一人打地铺。因为路上奔波不少时间，困意到了波峰，我打过招呼后倒头便睡，也没太在意睡前刘师傅说要出门买啤酒的事情。

似乎有什么异动，声音好像……很尖锐，大概来自某种器具，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呲——呲——”脸上莫名挨了力道不小的一巴掌，我旋即醒转，却见自己已被五花大绑。眼前，刘师傅正背对着我磨刀，而身旁，红衣女鬼一声不吭盯着某处，我望向她望去的地方，那里的墙壁上赫然悬着一面铜镜，镜内，另一女鬼淡淡地略过红衣女鬼，转眼冷冷地与我四目相对，脸上挂着难以言尽的怪笑。

这时，磨刀声戛然而止，刘师傅转过身，脸上的血肉顷刻干枯成朽木，仿佛死了千年的干尸。他就这样带着瘆人的笑容步步逼近，直到刀刃横进我的颈肉——

难道，我今必命丧于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