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失败的处子秀（1/1）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有限额的，不能随便滥用，否则就会提前耗尽。比如说热恋中的男女，激情如果来得太快太狠，那么也许去得就更快。有些人的勇气也是这样。 这个道理，王天现在还不懂，但经过今天的事情，他也许能知道一些了。他开始后悔了，后悔昨天的训练不该那么的拼命，那么的兴奋，似乎将他所有的勇气都耗光了，让他一踏进这个足球场就丧失了所有的勇气。 季陵强赋予他的所谓守门员的责任，在花园杯开幕领导致辞时开始像沙漏里的细沙，一点一点的丧失。当大赛主席宣布揭幕战双方队员进入比赛场地时，这种因责任感而产生的勇气一下子被无边际的紧张所替代。 赛前热身的前十分钟，他都被这股梦魇一般的紧张感控制住了心志，直到英次那脚射门和递过来的汗巾，才让他稍稍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而与此同时，他也立即羡慕起坐在替补席上那些“幸运儿”。他转过头，看着场边的那个大太阳伞与太阳伞下的伙伴们，不自觉得就冒出了想要逃避的想法。我本来也应该坐在那，不必在这里晒太阳，不必参加比赛，还有免费的饮料可以随便的喝。他下意识地这么想着，甚至羡慕起受伤的李义与张越，觉得自己怎么这么笨，早该想个法儿把自己弄伤，就不必在这大太阳底下煎熬了。 够了！！！ “想逃吗？如果你的梦想是当一个懦夫，那就逃吧。守门员首先需要的是勇敢。你没有，就别在玷污门将这个称号！”久不露面的老王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话虽然有些重，但对少年人刺激性最强的那句称谓与老王少见的怒意，让心不在焉的王天猛得打了寒战。 他马上感到了丢脸。这种当众出丑的屈辱感与不甘心让他对自己很生气。他脱下守门员手套，以不引人注目的动作，悄悄地在大腿上肉最多的地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 疼痛感让他倒吸了口冷气，但也立即让他清醒了许多。他再接再厉，近乎自虐般，又掐了十数下，直到感觉大腿上已经乌青一片了，才住了手，喘着粗气，目视前方，瞳仁间的焦距已经重新对准了目标。 那个黑白相间的足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端端正正得摆在了球场中心。两边人马已经各就各位。 比赛开始！ 飞实联队首先开球。苦瓜将球踢给英次，英次马上将球往回传。两人几乎同时向前场跑去，争取在第一时间到达自己的位置。季陵场前有过秘密指导，恐怕菜鸟王天在后面顶不住，要他们尽量压在对方半场打，争取先进球。与此同时，职高的三个前锋也迅速的朝球追去，双方在中线附近擦肩而过。 足球在飞实队的后场滚来滚去。飞实的后卫们仍然控制着球，但已经险象环生。这是任谁都没想到的。按季陵的估算，职高算是垫底的球队，自己的球队即便人员不齐，要赢也不会太难。因此他才放心得指示英次他们一开始就进行猛攻。但没想到，职高的教练也是这么想的，并且到目前为止，对方居然技高一筹。 他们一开始就大举压境，三个前锋状如疯狗毫不吝惜体力的追着球跑，一时间打了总体实力本来就不好的中后场队员一个措手不及，居然被逼得有些自乱阵脚，颇颇仓促的来回捣脚。 职高的教练满意的看着队员们的表现，这是他想出来的战术，称之为疯狗打法，就是要争取在刚开始的几分钟内全力压上逼迫对方的后卫失误。这其实是无可奈何的一种战术，对方失误，确实容易得分但一旦反击成功那么后方就非常空虚了。只有像职高这样的队伍，要技术没技术，要脚法没脚法，要身体没身体，速度也并不很快，只有体力好的队伍才会冒险一试。 公孙帆被对方这种不要命的拼抢吓了一跳，不敢让球在自己脚下停留的太久，赶紧将球分给涂方远。涂方远刚接到球，对方的一个前锋就如附骨之蛆的逼上来。涂方远打篮球出身，对足球并不在行，如果被动的防守别人倒可以用强壮的身体死死的卡住位置，让他带球却完全不行。此时他已经在禁区内，面朝球门，自认为自己技术不行绝不敢转身突破或者传球，无奈之下叫了声：“王天，接着。”将球向王天踢去。 “来得好！”王天暗叫一声为自己打气，朝球跑去。我知道的，这种回传球不能用手接。那么就大脚踢走！他心中嘀咕，几步就追上球，瞄准方向，飞起一脚朝球踢去。 他到底还是紧张了！ 这种球理想中是大脚往前场踢的，应该是飞起来，飞的很高很远。但是他到底还是紧张了。因为紧张，原本就不规范的动作更加僵硬得不成样子。这飞起的一脚，没能踢准位置。足球没能按他想象中的那样，高高飞起，反而被他的脚蹭到，滴溜溜地向前面滚了几米。正好停在冲过来的前锋脚下。 王天一下子愣住了。 对方的前锋明显也愣了一下，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运气。 季陵也愣住了。李义愣住了。英次愣住了…… 整个操场及至看台上的双方啦啦队都在这一秒愣住了。 然后，职高的前锋拔脚就射。球向球门飞去。 与此同时。 王天的反应快的让所有的人瞠目结舌。他臀部猛的一沉，跌坐在地上，两脚成八字分开，双手尽可能朝两边展开。球的啪的一声打在王天的右手上，朝旁边滚去。 老王不可思议看着王天做出这样的扑救。这小子到底是真的有守门的天赋，还是误打误撞的走了狗屎运。他其实是被吓的站不住了，刚好坐了下来？ 李义怪叫一声，预备不顾自己的脚伤跳起来欢呼。季老师刚才被吓的站了起来，现在正准备重新坐下来。英次的心提到嗓子眼，现在正要慢慢往肚子的落。实中的啦啦队已经做好欢呼加油的准备。只是…… 从地狱到天堂，再从天堂到地狱原来只需要几秒钟，那感觉比世界上最惊险的过山车还要来的刺激。 职高队433的阵型在这个时候发挥出了它的威力，一击不成，另一击马上就跟上。禁区附近还有一位前锋像伏击猎物的毒蛇一般向球冲去。“空门，没理由不进！”他自信的笑着，朝球踢了过去。 王天疯了一般，连滚带爬的向球冲去，可惜一切已是枉然。空门，确实没有理由不进。 “万岁！”职高啦啦队的欢呼声顷刻间响彻云霄。他们进球了。开场只有五分钟，他们就率先进球了。虽然进得有些运气，最大的功劳归于对方的菜鸟守门员，但是这又有什么呢？进球，1：0，这就够了。所有人拥抱在一起欢呼，不管场上场下，不管认不认识，只要是这个学校的学生，都会感觉骄傲——看现在谁还敢瞧不起他们职高的足球队，瞧不起他们职高生。 进球者在欢庆领先，而失球者呢？在骂娘！ 除了季陵稍微冷静地轻声骂了句脏话，就恢复常态。其余人，上至领队张老师，下至替补队员，没有一个不在抱怨骂娘。平心而论，他们所骂的内容大多趋于抽象，笼络，没有特指某人。但是这个球丢得实在太莫名其妙了。做为最大责任人，王天不能不负起这个责任。因此有个别脾气爆躁之徒，就轻毫不顾同窗之谊，要找他的麻烦了。 “你他妈的，会不会踢球！”涂方远第一个赶到，凶神恶煞，一只手就将仍瘫坐在地上的王天揪起来，恶狠狠的逼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恨声说道。那个球是由他传给王天的，算起来他多少也有点责任，因此他才会如此怒不可遏。 王天愧疚的不敢看他，脑子一片混乱，站在那不知所措。幸好英次及时的赶到履行队长职责，拉开了涂方远命令他冷静，又拍了拍王天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只不过被进了一个球而已，还有八十分钟，我们肯定能赢的。不用紧张。哦，顺带一句，你刚才的那个扑救真的很精彩，加油！”末了，走到涂方远的旁边同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他尽量不要传球给王天。 英次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接下去的比赛时间，飞实队果然大举进攻，将对方死死压制在自己的半场。所有人，包括王天都憋了一股劲。他们为刚才的丢球感到耻辱。知耻而后勇，因此现在轮到职高的守门员手忙脚乱了。 第七分钟，英次带球顺利的突破到禁区前沿，见对方两个后卫要来夹击自己，也不停球，直抡圆了大腿，一脚抽射。足球像重磅的炮弹，呼啸的向球门飞去。“嘭”的一声巨响，球结结实实的撞在左上角门柱和横梁的交接处，球门似乎都被震的抖动。对方的守门员完全被吓呆了，连球掉在地上都没反应过来，幸好后卫及时赶到抢在苦瓜补射前将球捅出了底线。 第十一分钟，英次与替补李义上场的另一名前锋黄飞做了个二过一配合。黄飞进入禁区后，面对重重堵截职高后卫，强行打门。足球在一名堵枪眼的后卫腿上高高弹起，然后落在正对球门的苦瓜面前。可惜苦瓜反应慢了一拍，想要调整好脚步再打门，却被对方不要命的守门员来了个虎口夺食。 这是次极为精彩的门前救险。职高的士气再次被这记扑救激发出来。之后，他们也组织了两次像模像样的进攻。这让王天心中一喜，暗想这次自己一定要弥补过错。但同样窝了一肚子火的涂方远丝毫不给他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两次干脆利落的铲断让职高的前锋们无功而返。飞实队再次压制住对手。 第十八分钟，英次在中圈附近一次精彩的长传，球像是装了导航系统一般，精准的落在苦瓜脚下。苦瓜利用自己的速度优势，突破两名后卫的夹击，突进禁区。单刀球。守门员弃门而出，向球扑过来。苦瓜被守门员一往无前的气势吓了一跳，伧促间起脚射门，球撞在门柱上外侧弹出了底线。 第二十六分钟，英次带球卷土重来，在禁区弧顶一脚远射。门柱依然充当起职高队的守护神。 第三十二分钟，飞实队前场21米任意球。英次主罚。足球被高高调进了禁区，画了一道弧线，朝球门的左上方的死角钻去。守门员奋力扑救，却已鞭长莫及。眼看要进球了，却最终仍是被门梁挡出了门外。 第四十三分钟，苦瓜再次利用速度优势，强突边线，一路带球狂奔至底线，大脚横传。小禁区附近的英次与黄飞，一前一后两个点，同时迎着足球高高跃起。可惜，这两人个子都不高，即便再奋力起跳，仍然没能够到足球。倒是对方一名高个子的后卫顶到足球。不过这个家伙慌而出错，这个本意解围的头球却比任何头球攻门都来得标准。足球改变方向朝自家球门飞去，并且成功越过目瞪口呆，毫无反应的守门员，最后擦着横梁飞出了底线。 飞实队的角球。 英次在角旗处磨蹭了半天，举着手装模作样得指挥禁区内队员的站位，然后将球轻轻踢给附近的黄飞。黄飞横向带了几步球，假意要突进禁区，将对方两名后卫吸引出来，然后瞅准机会，将足球调进禁区。人高马大的涂方远在门前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看见机会来了，一个旱地拔葱，硬是用篮球场上抢篮板的姿势奋力挤开两个合围他的高个后卫，然后对准足球就是一招狮子甩头。足球带着呼啸之声，高高飞过横梁，打了飞机。 飞实队的这次进攻仍然失败，而上半场也就此宣告结束。中场休息时，飞狮队休息区群情激昂。所有人斗志高昂，兴高采烈地仿佛一球领先地是他们而不是职高。可不是吗？职高这群垃圾，只不过凭着运气进了一个球，你瞧，之后他们不是被我们压着打吗？照这么打下去，谁敢说咱们不能灌他二三个球？ 每个人都大声地相互鼓劲，连王天肩膀都被好几个人拍疼了。放心，放心。下半场咱们准进球，咱们准能赢。他们拔高声音，满脸的自信。特别是三个进攻队员，一边洋洋得意，吹嘘着自己在上半场的风光，一边假意取笑着别人的临门一脚腿太软。 对于这种略微混乱的场面，季陵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但终究觉得士气可用，并且连他自己都觉得职高必败，而最终没说什么。殊不知，在他们浪费中场时间的同时，他们眼中的垃圾职高已经悄悄地调整了阵型与战术。飞实队上下终将因为他们的轻敌而吃个大亏。 下半场刚开场，职高队就选择了猛攻。这是与上半场相同的战术，意图在开场前五分钟这个足球场上最容易进球的时间里再进一个。 没人会蠢到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飞实队的后卫当然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他们根本不给王天将功补过的机会，更没有留给职高任何的机会。职高的进攻撞上一块坚固无比的铁板。足球易主，飞实队转守为攻。而这时，他们才突然发现职高变阵了。 从433到541。职高的阵型变得很果断。他们在中场休息时就悄悄换上两名后卫。而前五分钟猛攻一番，见没便宜可占后，他们马上主动退守在自己的半场内。 这样一来，飞实队攻得就更欢了。他们完全将职高压缩在禁区附近，然后一次又一次将球踢进禁区，突破，射门，球被挡出来，然后再在中圈抢下，再进攻，再射门…… 周而复始，却次次无功而返。职高的死守真不是盖的，禁区内密密麻麻的无数条腿让英次的远射完全失去了威力。而黄飞是个替补，实力本来就不济。苦瓜则空有一身速度，脚下活却实在粗糙了些。 缺乏临门的那一脚，这三人的进攻组合就像一把没开刃的剑，能吓唬人，却杀不了人。而在一次又一次的做了无用功后，他们也渐渐焦躁起来。特别是下半场结束的时间慢慢逼近，整支飞狮队都开始焦躁起来。队员早失去中场休息时的轻松惬意，个个眼中都要喷出火来了。这股莫名的燥火驱使着他们自觉不自觉得将自己的位置往前移，往前移，不顾一切进攻，进攻再进攻，却忘记了潜在的危险。 下半场第37分钟，职高队偷袭得手。2：0领先。 这一次的丢球，可再怪不到王天的身上。这是职高利用对手整体过于前移，造成后防空虚而打得快速反击。 足球从扑救成功的守门员手里快速发出，两下长传后，就到了飞实的后场。而此时，比赛场上绝大部分人还在职高的半场。离球最近的，职高的前锋已经控制住了足球，而拖后后卫涂方远、公孙帆还在球场两侧，正往这里赶呢。 前锋几乎不用做任何动作，只需将足球用力朝前一趟，然后追上去，就成了单刀赴会之势。 王天弃门。 前锋拔脚怒射。 足球贴着草地飞了来。王天尽力舒展开的身子也贴着草地滑了过去。 两者在空中似乎碰撞了一下，然后王天蜷缩着身子与地面狠狠地摩擦了近半米，停下。而足球稍稍改变了方向，最后与飞实队上半场大部分的射门一样，“咣”地一声闷响，碰到门柱，然后弹进了球门——连运气都在职高这边。同样是门柱，这一次足球打在了门柱的内侧。 这个进球对飞狮队来说是致命。自己拼死拼活围着对手的大门打了这么久，却没进一个球。对手只是两脚射门，却都进了。不管姓不姓名，比赛场上的这11个人已经相信今天的运气绝不在他们这边。 此后，比赛进入了垃圾时间。职高两球在手，自然不肯再冒险进攻。而飞实队的士气被那最后一个进球彻底打垮，也再没人能提起兴致想要赢球。就连季陵都捂着脸，暗自长叹，接受了败给职高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