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何陋之有（1/1）

寒冬腊月，雪花飘飘，冬天的最后一场雪往往是最大的。

姑射县城边上的一间小破屋里，灯光灰暗。

秦若虚左手一只小母鸡，右手一只大公鸭，踏雪而来，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两行深深的脚印。

秦若虚把鸡鸭往地上一放，伸出右手，轻扣房门。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美妇，灰暗的灯光照着残妆，粉底稍微有点褪色，上下打量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男孩，淡淡说道：“大雪天的，你这是？”

秦若虚非常有礼貌的鞠了个躬，说道：“师母好，我叫秦若虚，是蒙老师的学生。快过年了，给孟老师带了点年货，也算是拜个早年。”

中年美妇看了一眼放在门口的小母鸡和大公鸭鸭，露出一丝微笑，脸颊上还有一个浅浅的小酒窝，可以看的出来，在她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颇为漂亮的。

“是秦若虚么？还这么讲究干什么。外面风大雪大的，赶紧进屋里来。”教书先生蒙养正出来，拉着秦若虚就往屋里走。

南方空气湿润，其实，屋里并不比屋外暖和多少。

还好，大厅中间生了一炉炭火。

屋子里的布置简约而不简单，书架、书桌和笔墨一应俱全，书架上面的书排的满满的，大多都是旧书和杂志，从书的侧面来看，大多应该和围棋相关。灰白的墙边斜倚着一张薄薄的棋盘，棋盘上的纵横格子线有一点掉色，棋盘边上放着两盒方状的纸棋盒子，盒子没有盖，里面露出暗淡的玻璃光泽。

倚放棋盘的这面墙上贴着一幅字，乃几百年前围棋大国手刘禹锡的精品短文《陋室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秦若虚还是第一次来到教书先生家里，却没想到，他家的居住条件居然会是这样子的，似乎还不如自己家好。

至少，秦若虚家里的那套棋具看起来要比教书先生家的要高档的多。不过，秦若虚并不知道，他家的那块隐智围棋盘和那副玉石棋子究竟有多值钱。

教书先生蒙养正拉着秦若虚在大厅中间的炉火边坐下。

“天怪冷的，先喝口热水驱驱寒。”中年美妇把小母鸡和大公鸭放在厨房里，走上前来，给秦若虚倒上一杯白开水，然后便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秦若虚，你好久都没来上文化课了，也不知道你最近怎么样了。”

“蒙老师，我最近一直在学围棋，上个月在姑射县的冬季定级赛上，直接定的5级。”

“5级？”

“嗯，全胜定的5级。”秦若虚略有得色。

“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有八岁多了吧。”

“是的，明年就9岁了。”

“一般小朋友5岁多就可以开始学围棋。家庭条件好一点的，甚至4岁半就送去了围棋启蒙班。像你这么大的孩子，不少都已经上段了，而你现在才5级，不能骄傲自满，还要加倍努力才行。”教书先生蒙养正警醒道。

“是的，我以前一直没有接触过围棋，主要是家里不让我学。不过，现在现在开始努力，应该也来得及。春节过后，我就准备去市里面参加段位赛，争取能定个段。”

“嗯，你学围棋确实是稍微晚了点。”教书先生蒙养正这时候才想起，秦若虚好像是今年的秋天才开始学围棋的，并没有学多长时间，略显惊讶道：“你才学了多长时间？这就准备去定段了？”

“也没学几个月，应该不到半年吧。”秦若虚说道：“妈妈说，我只要正常发挥，定段应该是没问题的。”

“你妈妈也会下围棋？”

“是的，我妈以前学过，不过她也很久没下围棋了。现在妈妈和我下棋，一般让我9颗子。”

“让你9子？你或许勉强可以去试试。但能不能打上1段，还得看分组运气和实战发挥。”教书先生蒙养正并不知道秦若虚的妈妈棋力如何，也不知道秦若虚的妈妈名叫吴依秋。他只知道姑射县曾经排名第一的张寒风是强5段水平，至于烟雨楼楼主黄乐天，并没见过他下的棋，棋力未知。秦若虚的妈妈在县里可以说是默默无闻，正常情况下，棋力应该是不如张寒风的。

而实际上，如果能和张寒风下9子局，未必就有1段棋力，但能和吴依秋下9子局，那绝对是妥妥的1段了。

“我最近也会好好学习，加强练习的，争取能一次通过。”秦若虚对自己还是充满信心的。

世上并不缺少聪明的人，缺少的是不懈努力奋斗的人。而秦若虚则是二者兼而有之。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秦若虚清楚的知道，自己学棋晚，起步慢，所以学起棋来，更是争分夺秒，加倍努力。

“围棋还得自己去学，自己去下，自己去品。年后你就要去参加定段赛了，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就送你一段话吧。”教书先生说道：“棋之道在乎恬默，而取舍为急。仁则能全，义则能守，礼则能变，智则能兼，信则能克。”

“先生说的仁义礼智信，这不是儒家之道么？”秦若虚学棋虽晚，但对传统文化经典还是非常熟悉的。

“然也，围棋之理亦与之相通也。”教书先生蒙养正摇头晃脑说道：“精其理者，足以大裨圣教。”

师生二人就这样简单的寒暄了一会，待半杯白开水喝完，秦若虚便起身拜别。

呆的太久，被人误以为要在人家家里头蹭饭吃，那就不好了。

待秦若虚出门后，中年美妇赶紧从自己房间里面走了出来，热情的喊到：“这就走啦？给你添一杯热开水，再坐一会嘛。大冷天的，不留下吃点热饭再走么？”

秦若虚挥挥手道：“谢谢师母，我就不多待了，爸妈还在家等我吃饭呢。”

说完便转身离去。

风更大了，雪也更大了。